秦倩又舀了一个狮子头到韩奶奶碗里,笑着说:“那您就多吃点儿,放心,我做得多,给大良提前装出来了,放在锅里保温着呢。”
“够了,够了,你也吃!”韩奶奶给秦倩也舀了一个,叹道,“你这女娃心肠就是好,大良苦了半辈子,这次可算是走了次好运,遇了你这个贵人,一天三餐给送过去,还总惦记着给他补身体。”
“称不上贵人,”秦倩笑着给韩奶奶盛了点汤,“您喝点汤。”
韩奶奶喝了汤,放下碗筷,笑呵呵道:“村里人都说你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儿,是救苦救难来的。”
秦倩哭笑不得,“奶奶,这没什么的,顺手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可有几个能做到你这样的?大良那个孩子总算没有闹别扭,对你说的话还挺听得进去的,昨天我出去遛弯儿,还看到他去找老木匠,要给你在院子摆张摇椅出来,说你每天太累了,让你能偶尔躺在上面歇一歇。”韩奶奶一脸欣慰,絮絮叨叨说着。
吃完“主餐”,秦倩和韩奶奶再吃月饼,还和看直播的观众分享感受:“火腿月饼的馅料用的是云南特产的宣威火腿,再加上蜂蜜,猪油,白糖等其他配料混合制成,月饼的面皮则是用昆明呈贡的紫麦面粉为皮料烘烤而成的。这款月饼的表面金黄,油润艳丽,里面裹着咸香的馅心,看着就十分诱人,吃起来更是分外美味。”
——赤果果的炫耀,举报了!
——呜呜呜,能看能听不能吃,连味儿都闻不到!我自闭了!
——我决定一会儿看完直播就去买月饼!所有口味,通!通!来!一!块!
——我就不一样,我去买键盘……因为刚刚口水把我的键盘淹了。
为了能多吃一些口味,秦倩把月饼都切成了六等份的小块,上面插上牙签,方便拿取。她拿起一小块玫瑰月饼递给韩奶奶,“奶奶你尝尝这个玫瑰鲜花月饼,这是用玫瑰研磨出的玫瑰馅制成的,舒适爽口,很适合老年人食用。”
“好!”韩奶奶笑呵呵地咬了一口,赞叹不已,“我还是头一回知道玫瑰花还能吃,更是没吃过这么多种口味儿的月饼!哎呀,还没吃的时候可以闻到浓浓的玫瑰花香味儿,吃到嘴里甜而不腻,一点儿也不噎得慌。”
秦倩惦记着还没吃饭的大良,很快就收拾好,关了直播,给韩奶奶留下晚饭,背上竹篓去找大良。
她想着,大良命运多舛,估计好久没和家人好好过过中秋,吃团圆饭了,不如自己多陪陪他,一起吃了晚饭,赏个月再回来。
大良早上听秦倩说过,中午会晚一会儿再过来,可也忍不住一趟一趟地出门张扬,一直看到那道心心念念的倩影出现在街口,他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朝秦倩挥了挥手。
秦倩老远就看到了站在桂花树下的人影,心情忍不住跟着风一起飞扬,嘴角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吃了秦倩带来的蟹粉狮子头,大良指着早上请老木匠新搭起来的花架说道:“小倩,咱们去那里坐吧,我听韩奶奶说过,你们平时就喜欢在花架下面的餐桌上吃饭。”
秦倩点点头,扶了他一把,把竹篓里的月饼和螃蟹摆上桌。
“来,小倩,你坐这个!”大良指着一张躺椅,眼睛亮亮献宝似的说道,“那张躺椅是我原来自己琢磨着做的,放久了,昨天我特意找孙爷爷帮忙重新修了一下,比之前结实多了,你放心躺!”
秦倩看了看他打着石膏的腿,叹了口气:“还是你躺着吧,这张躺椅还有个踏板,刚好方便你放脚,而且你肋骨上还有伤,躺着肯定比坐着舒服。”
“不用,你坐,我不喜欢躺躺椅,要不然这椅子不会被我扔在厢房里落灰,当初就是觉得一时兴起,才做的。”大良说着,就先坐了另外一把普通的椅子,然后把腿搭在一个矮凳上,示意秦倩赶紧坐下。
秦倩推辞不过,又不能把人搬起来,再说也不一定搬得动。话说虽然那天把人从坡下救上来了,可大良这一米八几的个头儿,还有结实地身板儿,秦倩往他跟前一站就显得娇小多了。
秦倩坐下,拿起一块莲蓉月饼,慢慢啃着,还用手点了点那盆螃蟹:“大良,快吃,螃蟹还是趁热吃好吃,写东西不禁放,转天就空了。”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大良掂起一只长脐的螃蟹,“这是赵大嫂家鱼塘里养的?”
秦倩点头,大良一边剥螃蟹一边说道:“赵大嫂这养鱼养虾有年头了,养螃蟹还是这两年才开始的,前年这螃蟹好不容易活了不少,可个个精瘦,后来专门请人教了才学会,去年就个个肥了。”
秦倩认同道:“确实不错,一点儿没有土腥味。你如今好一些了,可以多吃几个。蟹肉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及微量元素,对身体有很好的滋补作用。螃蟹有清热解毒、补骨添髓、养筋活血,利肢节,滋肝阴,充胃液之功效,对于淤血、黄疸、腰腿酸痛和风湿性关节炎等有一定的食疗效果。”
大良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这我还是头回听说,我一直以为螃蟹寒凉,一顿都不敢吃超过三个。”
秦倩指了指螃蟹旁边的那碗蘸料:“没关系,你沾这个作料,这是我的独家秘方,里面不但有姜醋这些东西,还有祛寒的调料,你年轻,不像韩奶奶体内虚寒,她我就不敢让多吃了。”
见大良点头,秦倩继续解释道:“真的,这螃蟹对跌打损伤、续筋接骨、瘀血肿痛都有效。中医有记载:筋绝者,取蟹黄捣烂,微炒,纳伤中;骨断者,将蟹生捣热酒调服,渣敷外用,扎好,半日后见骨内谷谷有声,即可愈。这个是没有药的情况,你如今用不着这样,但饱饱口福还是可以的。”
“小倩,你懂的真多!”
“没什么,就是比较喜欢研究吃食罢了!”
两人坐在花架下,闻着满园的药香,还有若隐若现的桂花香,聊着关于青山和山中的果木、草药,不知不觉间一抬头,就看到了浅浅露出的圆月。
秦倩深吸了一口气,满足道:“这样仰着头就能看见一大片天空,看见完整的圆月,还有花香药香,远处虫鸣鸟语,真是桃花源一般!”
大良没接话,看着专注于享受无垠天空的秦倩,只觉得人生也在此刻得到了圆满。
“大良,你尝尝这个月饼。”秦倩指了指和其他看起来都不太一样的鲜肉月饼。
“这个也是月饼吗?”大良拿起一块,一手接着,小心咬了一口,鲜咸的肉汁瞬间流了满口。
在秦倩期待的目光中,大良非常上道地开始夸赞:“这个月饼看起来不一般,没想到吃起来更加不一般!皮脆而粉,又潜伏着一丝韧劲,鲜咸的肉馅嚼在嘴里,和甜味混在一起,吃起来特别香又不腻,回味无穷。”
秦倩满足了,又推荐他吃玫瑰月饼,听他夸了一大通。
“哎?要不明天我给你做桂花月饼吧!”秦倩突发灵感,指着外面从墙上露出来的金桂说道。
“好啊!”大良自是非常赞同,“这棵金桂我养了好几年,每年这个时候只能看看花闻闻香,没想到还有能吃到嘴里的一天!”
“嗯,不只是桂花月饼,还可以做桂花糕,桂花糖,桂花酒,桂花茶……”秦倩说着舔了舔嘴唇,颇为意动。
“大良,桂花树全身都是宝,秋季可采花,春季可采果,四季可采根……它的花散寒破结,化痰止咳,可用于牙痛,咳喘痰多,经闭腹痛。它的果暖胃,平肝,散寒,可用于虚寒胃痛。它的根祛风湿,散寒,可用于风湿筋骨疼痛,腰痛,肾虚牙痛。”
秦倩:嗯,就怕这棵金桂会被自己给薅秃了。
大良却是听得满眼的笑意和满足,“那敢情好,这下我又有口福了!”
“对了,听韩奶奶说,全村就只有你门口这一棵桂树,还是你花大价钱买来树苗,又找人精心培育,才养活了这一棵的。”秦倩有些好奇,“你为什么非要种桂树呢?”
大良垂下眼,沉默了片刻,就在秦倩有些不安,打算换个话题的时候,大良却开了口:“因为我娘,她的名字就叫桂花。这个名字听起来挺土的,可我姥姥曾经说过,说当初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她怀着我娘时梦见过几次桂花树。
姥爷说,那是因为姥姥那阵子听的戏文里唱到过几次桂花树,她才做了那样的梦。不过,最后,他们还是给我娘取了名叫桂花。”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个。”
“没事,这是一个方面。”大良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后来,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觉得我就应该种一棵这样的桂花。”
秦倩好奇:“什么故事?”
大良抬头看着那棵茂盛的金桂,声音低沉,“你肯定听过。据说月亮上那个影子就是的广寒宫前的桂树,它生长繁茂,有五百多丈高,下边有一个人常在砍伐它,但是每次砍下去之后,被砍的地方又立即合拢了。几千年来,就这样随砍随合,这棵桂树永远也不能被砍光。据说这个砍树的人名叫吴刚,曾跟随仙人修道,到了天界,但是他犯了错误,仙人就把他贬谪到月宫,日日做这种徒劳无功的苦差使,以示惩处。”
“吴刚伐桂,嫦娥奔月。”秦倩看向大良,“这都是人们想象出来的故事,有什么问题吗?”
大良苦笑一下,看着秦倩道:“说起来有些不太好意思,我从小时候起,就经常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在朦胧的大雾当中,无论我如何追逐靠近,也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我知道我认识她,却不是我身边任何一个人。”
秦倩听得愈发好奇,从躺改为坐着,用一只手杵在桌上撑住下巴,问道:“后来呢?”
“后来,有一年中秋节,姥姥给我讲了嫦娥奔月的故事,说她飘飘摇摇飞到月宫,让人们只能抬头仰望,却如何也追逐不上了。我就想,梦里那个无法靠近的身影,大概就是嫦娥这样的仙女吧。”大良说得有些羞窘,挠了挠头,“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莫名其妙的,我姥姥听我说完,笑话了我一阵。”
秦倩摇头:“没有,我觉得人的梦境挺神奇的。我在小的时候,还经常梦到一片密林,里面住着一个孤独的身影,我总觉得她很可怜,想要去陪陪她,却进不去那片林子。不过,长大后就没做个那样的梦了。好了,别说我了,接着说你为什么那么想要种活那棵桂树。”
“其实那只是我突发奇想的一个念头罢了。”大良暼了下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的秦倩,脸有些微热,“我从小过得不太好,我娘当初怀着我的时候,有一次突然想吃酸枣子……”
“这个我知道,韩奶奶和我讲过你的事情。”
“嗯,那时候,有流言说我是天煞孤星,我也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犯下了冤孽,才让我在这辈子过得这么惨,还牵连了亲人,所以这辈子应该是来恕罪的,就像那个被惩罚砍伐桂树的吴刚……”
“没有那样的事情。”秦倩突然握住大良的大手,把他吓了一跳,整张脸从耳根烧到了脖子下面,整个脑子一片空白后面秦倩说的什么话他都没听见。
“大良?大良?”秦倩用手在大良眼前晃了晃,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啊?咳咳,我没事!”大良慌张地低下头,不敢看秦倩的眼睛,被秦倩握过的手垂在桌子下,紧紧握成拳头,又被烫到似的,不知道该怎么放。
“没事就好,”秦倩温和地看着他,从躺椅上站起来,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过来送饭,顺便摘些桂花回去。要不,我现在就拾些落花回去吧,明早刚好可以做桂花小豆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