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六团的团部驻扎在湘阴县槐树村,这是一个距县城足有二十多里的小村庄,之所以驻扎在此,主要是此地扼守湘阴要塞,是通往湘阴县城和长沙省城的必经之路。经过前番激战,武安军看出了扞卫湘阴的重大意义,因此增派了一三四团守卫湘阴县城,而原来的新六团则调往了战略位置比湘阴县城更重要的槐树村。
赵强治军一向严谨,不仅在村口安排了几重明哨,而且在村外的山林里也布置了七八处暗哨。不过这些哨兵只会提防着日军,对军部钱副官的车子当然不会多加阻拦。
槐树村修建在一座不高的山上,由于还未修通上山的公路,因此汽车只能停在山下,剩下的两里路就只得靠着双脚步行。
下车刚走不远,远远地便传来了一阵鞭炮、唢呐之声。丁湘一阵好奇道:“好像村里在办喜事。”
钱副官道:“这槐树村本来有三十多户人家,但上次日军攻入村子后,烧杀淫掠,村里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办喜事才对。”
“这分明就是结婚的唢呐嘛。”丁湘又认真地听了听。
“可能是部队里的喜事吧!”钱副官没有心思深究到底是谁家的喜事,他只想尽快将苏小怜送到团部,然后再回去向武军长复命。所以他大步走在最前,并时不时地招呼丁湘等人赶快跟上他的脚步。
唢呐声越来越近,连战士们的欢庆声也清晰可闻,丁湘确信是部队里有人正在举办婚礼。
“一拜天,二拜地,三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新男新娘被簇拥着走出一座石砌小院,在阵阵高扬的唢呐声中,正好与前来寻夫的苏小怜迎面撞了个正着。
面对一路欢笑而来的送亲队伍,苏小怜“啊”了一声,踉跄地倒退了几步,差点晕了过去。
原来新男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今天前来寻找的丈夫赵强。
这时追上来的哨兵才说了句:“钱副官,忘了告诉你,今天是我们团长大喜的日子。”
“什么?”所有人都张大了嘴,不约而同地看向苏小怜,却见她惨然失笑,终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夏萍眼快,连忙拉住苏小怜,不可置信地问哨兵:“你们的团长叫什么名字?”
哨兵不敢撒谎,一老一实地道:“赵强。”
就连夏萍的脑子也“嗡”了一下,这算什么事?
赵强被几十个士兵簇拥着进了另一座院子。因为场面太过混乱,他并没有看到角落里的苏小怜。他开心地将士兵们拦在门外道:“好了好了,就送到这里,接下来我要进去办大事了,你们都在门外等着吧,就不要进来打扰我啦。”
“不行,我们要进去闹洞房。”秦小山升为了副团长,他第一个带头鸣不平。
“闹个屁。哪里来回哪里去,不要在这里瞎嚷嚷了,都给我滚。”赵强对这群难缠的小鬼们毫无耐心,因为身旁漂亮的新娘子还在焦急地等着他。
苏小怜不禁鼓起勇气看了看那位新娘,只见她穿着一身黄绿军装,胸前和头顶分别戴着一朵刺眼的红花,没有头巾遮羞,一眼就看到了她那精美的五官,蛾眉凤眼,玉鼻丹唇,虽然外表柔媚动人,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无所畏惧的英气,加上她身穿军装,腰揣短枪,让人瞬间联想到了“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几字。或许赵强就喜欢这样类型的女孩吧!
苏小怜在心里这样想着,忽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是啊,自己这一双小脚走几步路都困难,更别说扛枪杀敌了。换成自己,也会选那位既能打仗又长得漂亮的姑娘,而不会选自己这个弱不禁风,连走路都吃力的残废。
苏小怜越想越觉得自己百无用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憋死,哪还有脸面继续留下来丢人现眼?便甩开夏萍的拉扯,抱着泽福哭着跑开了。
夏萍怕她做了傻事,急忙追上来,安慰道:“赵强这个负心汉,咱们不要理他,这世上好男人多的很,你长那么漂亮,大不了从新找一个。”
苏小怜只顾哭着乱跑,根本没心思理会夏萍。
直到跑进了一片树林,夏萍才一把抱住她,大声道:“苏妹妹,你听我说,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赵强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真犯不着替她伤心。”
苏小怜跑不脱,只好坐在地上哭起来。
夏萍不平道:“你等着,我去臭骂他一顿,让那个负心汉知道咱也不是好惹的。”平常知书达理的夏萍也开始撒泼起来。
苏小怜拉住了她,摇头道:“算了,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是团长,战士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呢,我们就不要去扫他的面子啦。”
“你到现在都还在替他着想,可他呢?他有没有考虑过你?”夏萍气的肺都要炸了。
苏小怜紧紧抱着泽福,怕泽福跟着自己难过,就将他的头放到自己的肩上,强忍泪水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你这性格啊,就是太软弱了。”夏萍不住叹气。
这时丁湘和钱副官追了上来,两人看着坐在地上的苏小怜,知她千里寻夫,却落得这般下场,都对她心生同情,不知说什么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丁湘才轻轻地拉了拉夏萍的衣袖问:“现在该怎么办?”虽然是警察局副局长,却也从未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情。
“小怜说要回去。”
“那就先回去吧,我看这地方也没法留了。”丁湘道。
“钱副官,钱副官,团长听说您大驾光临,正在到处找您呢!”四人正要走,一个哨兵急冲冲跑过来道。
“既然来了,总得给他们打声招呼。”钱副官有点尴尬道。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丁湘也不想再见那所谓的新男。
钱副官看了看苏小怜,看了看丁湘,只得叹了口气跟着哨兵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苏小怜自始至终再没说过一句话,她只是抱着泽福默默地流着泪,怕泽福看见,就悄悄地擦了擦。
看着苏小怜楚楚可怜的模样,夏萍也跟着落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