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文华殿。
朱爽将最后一封奏本批阅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一旁伺候的曹锦,忙命人端来脸盆毛巾。
还在一旁道:“殿下每日处理这么多公文,也忒辛苦了,眼瞧着日渐消瘦,奴婢看着都心疼!”
朱爽擦了擦手,笑着道:“这话说的,我身为监国太子,总不好让父皇辛劳,一把年纪还处理这些东西!”
曹锦道:“奴婢也知道,就是希望殿下能爱惜身体,您龙体安康,咱瞧着也高兴啊!”
朱爽叹息道:“嗨,整天996,不猝死就不错了!”
“996,是什么意思?”曹锦一脸茫然。
朱爽随口道:“哦,在李朝那边无意间听到的一句俚语,形容一个人几乎每天都在当差,忙的像条狗!”
“那是挺辛苦的,不过陛下肯定不至于!”
朱爽苦笑,“不好说啊!”
他若是学万历怠政的话,那每天都是假期。
可要学雍正那种忙法的,估计也活不了太久。
毕竟他这会,已经四十岁了。人生过了大半,往后哪还有什么好时光?
想起前两天朱元章顺台阶往下走的样子,心中忽然生出紧迫感来。
要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也好几年了。
可他对大明的贡献与改变,似乎还不够多。
烟草算是很重要的一项,崇祯时若朝廷每年有几百万两银子的烟税,总会好过一些吧!
至于各处开矿什么的,都是一时之利,对后世的影响不大。
真正能影响后世的,玉米、土豆种植算一项,只要能持续推广开来,纵然遏制不了土地兼并,也能让底层百姓活下来的几率更大一些。
其余像迁都、开矿、开海,金鸡纳霜、平定木邦、朝鲜等,对百姓而言益处不是特别大。
朝廷的各项制度若不变革,底层百姓永远是待宰的羔羊。
可真要变革,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别的不说,单一个士绅一体纳粮,想推广开来便十分不易。
别说推广,估计他把这个概念一提,就会瞬间被读书人骂死啊!
可要不改革目前的税赋制度,不出百年,大明的财政依旧回日渐枯竭,重走原本历史之路。
另外,他觉大明的内阁制度也不错,至少能大大减轻皇帝的工作量。
只可惜朱元章的相权提防太甚,虽设有翰林学士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但让翰林学士掌权是不可能的。
朱元章在时,朱爽只能将这些活都干了。
他若不做,就得让朱尚炳来。
反正这父子爷孙三个人,总得有个人忙活起来。
想到此处,朱爽忽然道:“传旨,命解缙过来见我!”
曹锦一愣,看了看天色,劝道:“殿下,时候有些晚了,等解学士赶来,聊不上几句,宫门便该落锁了!”
朱爽估算了一下时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只得悻悻作罢。
回了自己的寝宫,用过晚膳后睡不着。没招爱妃侍寝,而是到书桉前,提笔写未来的改革措施。
第一条,是针对田亩的,朱爽提起笔写了几个字,想想觉得不好,又勾掉了!
起身批了衣服到户外,望着天上的月亮,自怀中掏出一只卷好的香烟,用火折子点燃后吸了口,思绪万千。
底层的百姓,真的是太苦了。
开国时分到的土地,用不了几十年,便会被地主、豪绅、官员、勋贵、藩王想尽办法巧取豪夺弄走。
这些人要么沦为佃户,要么变成流民,日子自然是极惨的。
至于那些勉强保住土地的农户,日子也没好到哪去。
大量的赋税被分摊到他们头上,也都是苦熬过活。
想要保障这些人的利益,一是不能买卖土地,二是进行税赋改革。
朱爽一根烟抽完回了屋里,提笔写下“大明田亩制度”几个字。
核心思想是,大明的土地分为“田骨”与“田皮”,“田骨”也就是土地的所有权,是不可以买卖的。而“田皮”就是经营权,可以进行租赁,而单次租赁时长不能超过三年。
朱爽结合所知的土地政策,进行一点点的细化,尤其是在分田、分户等方面,仔细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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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不能尽善尽美的,只能说去尽力保护底层农户们的利益。
而在赋税方面,朱爽还是有些犯难。
不得不说,大明往前的华夏,优待士族、读书人几百上千年,真要取消他们的特权,那是相当不易啊!
想了好一会,朱爽将税赋这块略过,开始琢磨军制改革。
这一写就是大半夜,在旁伺候的曹锦都熬不住了,几次劝朱爽早些休息!
“殿下,如今的大明开疆拓土,万国来朝……!”
“你是想说,咱吃饱了撑的,琢磨这些吗?”
“奴婢不敢!”
朱爽呵呵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也是想这大明王朝,能传的久一些!”
“大明王朝,必定万世……!”
“莫要胡扯了,怎么可能万世。若无本宫,能传三百年就不错了!”
曹锦听这话,当真吓的半死,慌忙跪地道:“老奴胆小,殿下莫要再吓了!”
朱爽哈哈一笑,“你啊,且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儿再说!”曹锦这才离开。
转过天,朱爽来文华殿,又一大批奏本送到。
朱爽随意翻看几本,旋即招来朱尚炳,命其处理政务。
自己则招来解缙,跟他讨论田亩制度改革的事了。
瞧见朱樉写的“大明田亩制度”草稿后,解缙惊讶万分,因为这份制度草稿,充分考虑到了底层百姓的利益,可以说非熟悉地方政务的官吏是写不出来的。
“殿下,却不知这封草桉,何人所写?”
“是我写的!”
“您?”解缙无论从眼神,还是语气,都是各种不信。
朱爽解释,“夜里睡不着,随意写了些,也不知实不实用,还请缙绅帮着瞧一瞧!”
解缙忙道:“殿下言重了,臣身为翰林学士,帮殿下答疑解惑,乃是臣子的本分。要说这田亩制度写的虽有些粗糙,但核心意思基本表达清楚了,也能保护底层农户手中的土地,不至轻易被乡绅、勋贵夺去!”
朱爽道:“你是说,即便这制度执行下去,底层百姓,依旧有失去土地的可能?”
解缙笑道:“那是必然,朝廷的政策再好,可要执行下去,让百姓获益,关键还在于办事的人。朝廷的规定再好,底层的官吏选择性的执行,百姓们也是有苦难言啊!”
朱爽道:“你的意思是,变法先选官?”
解缙微微点头,“是这个意思,古来能成大事者,必有自己的根基班底。殿下将来登基,满朝公卿都算您的班底。可这当中好多人,您并不熟悉,更不知他们做事如何啊!”
“你的建议是?”朱爽问。
解缙道:“明年又是科考之年,殿下何不在这批人里,好好挑些有用的干才培养。”
朱爽微微点头,“倒也是个法子啊!”
想想也是,雍正搞什么官绅一体纳粮时,天下的督抚多数都在阳奉阴违,也就河南布政司田文镜用心推行。除此之外,还有李卫、鄂尔泰肯于任事。
而朱爽麾下,原本的班底是没多少人才的。
朝廷方面,倒也有些能臣干吏,就得用心挑选一番了。
又聊了好一阵,曹锦来报,说肃王朱楧前来谢恩。
朱爽命解缙自去忙,宣肃王进来。
不多时,身穿亲王常服的朱楧,迈步进了文华殿,英气勃发。
“臣,肃王朱楧,叩见太子殿下!”
朱爽忙上前搀扶,“哎,自家兄弟,何必多礼?”
朱楧起身道:“其一,礼法不可废。其二,自然是要谢二哥厚赏之恩啊!”
朱爽笑道:“些许财物,不足挂齿!”
朱楧羡慕道:“二哥家产丰厚,旁人所不能及,却不知那万两白银,够臣弟攒好些年了!”
朱爽道:“把你封在甘州,确实苦了些。咸镜道虽也荒凉,可好歹是实封的国土。等你移藩之后,我命朝廷组织移民,往你那边充实人口。”
朱楧听这话,当真大喜过望,“如此,臣弟真的是感激不尽啊!”
对于实封的国主来说,土地、人口是最基本的要素,没有人哪来的钱粮、兵源啊!
朱爽忽有个想法,“对了,老十四,你瞧瞧这个!”
说罢,将“大明田亩制度”草稿递了过去,朱楧接过瞧了半天,一脸茫然。
他一脸年纪小,二来不曾处理过政务,不知这东西有何特别之处。
“二哥的意思是,要我在封国内,施行这样的制度吗?”
朱爽道:“不错,不仅如此,在你的封国内,人人都要当差纳税,你觉得如何?”
话说朱爽在朝鲜时,虽号召四个藩国打土豪、分田地,却只是宏观部署。
四家的具体施行,压根没空过问,更不用说土地所有权问题,一体当差问题了。
就是连免税三年的政策施行,都未必能落实到实处。
所谓天高皇帝远,那几家要偷摸变花样的收钱,他也没法子。
是免了三年田赋,回头用别的名义再把钱收上来不就得了。
朱爽现在想想,他那几个好弟弟、好大侄,很有可能这么做的。
所以,朱爽想从品行还不错的朱楧这下手,让他的封国,成为大明改革的试验田。
可朱楧尚未意识到,他那边荒凉贫瘠的土地会有多重要。
“反正,臣弟的封国,可以自由做主,您说都要当差纳税,那便全都收呗!”
朱楧说道这,还以为朱樉觉得他太穷了,又说道:“其实,二哥只要多提供一些良种,臣弟在那边的日子,还是能过的下去的。”
朱樉知他误会,也不解释,叹息道:“只可惜,最初划分的时候你不在,不然,二哥一定挑块好地给你!
但你也不用沮丧,先天条件差,不见的发展差,你过来看!”
说罢命曹锦取来朝鲜舆图,拿起炭笔在咸镜道一个名为清津的地方划了个圈。
“此处有良港,名为清津港,等你就藩后,可优先发展这里。我也会命商船前去贸易,送去内地粮食、布匹。你那边可以准备皮毛、草药、马匹等物。商贸发展起来,后续就好办多了!”
自金陵长大以后,便去西北就藩的朱楧,哪见过海洋贸易,惊讶道:“这么一个小小的港口……!”
朱爽笑:“你可不要小瞧这么一个小小的港口,你的封地要想发展起来,不说全靠它,也差不多!”
朱楧当即嘿嘿一笑,“也是,二哥给圈出来的地,肯定错不了!反正我能有今日,都是二哥赏识,您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您说全都当差纳粮,咱就叫他们都当差纳粮。管他是什么爵位、功名,在咱的封国内,要么当差、要么纳粮,要么交钱,哪个不从,咱提刀子去他们家要!”
要说这朱楧不愧是老朱的儿子,已经算秉性善良的那种了,可发起狠时依旧气势十足。
瞧的朱爽也是一愣,心里道:“要不然,我忽悠几个宗室,留在国内帮着咱问士绅阶层要钱?指望文人士大夫搞赋税改革,收文人士大夫的钱,这想想就不靠谱啊!”
再想历史上的魏忠贤,帮着天启帝从士绅阶层身上搞出多少钱。
可崇祯上来将其一杀,帝国的局势也就急转直下了。
不能说魏忠贤有多好,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他确实能搞来钱啊!
想到此处,朱爽在朱楧身上好好拍了拍,低声道:“老十四,就藩以后好好干,将来宗室在朝廷上,也是能当差的。”
朱楧听罢两眼圆睁,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心里道:“我一个实封的亲王,还能去朝廷当差,我能做什么啊?”
回想一下二哥的表情,是在自己说提刀子跟士大夫们收钱的时候变得,在想刚刚看过的“大明田亩制度”,一瞬间福灵心至,“二哥,是想在国内,收士绅的税?”
朱爽微微点头,低声道:“你知道就好,暂时莫要宣扬。先在你的咸镜道试行,积累一些经验,培养一些人手。若做的不错,咱就调你回国内,主持这项工作。”
朱楧听这话,感觉身子都在颤。
他年龄太小,排名靠后。在这个极重礼法的年代,压根没想过皇位的事。
可他军权有限,又没有政务处理,平时确实很无聊。
这会忽闻听,二哥竟有重用他的意思,一时间激动的不行。
“二哥放心,臣弟必定用心任事,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