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也怨我…”听到林默出声,王父赶紧出来解释,这情况跟他也确实有点关系。
据其所言,年头对方寻上门,走前问了一嘴,他这都收些什么,他误以为对方跟盗墓的关系近,便说只要能弄上来都收,而且不会给低价。
他这么说也不是没原因,国内臧界,对墓里的东西有颇多的讲究忌讳,导致墓里很多东西都没什么价值,但洋人不一样啊!甚至有时候反着来,偏认为一些东西稀有少见,愿花重金。
像这堆东西里摆的一个魂瓶陶罐一类的,一些口味重的,什么尸体棺木殓服,乃至镇墓啥乱七八糟的都收。
而王父手上,便有一些洋人主顾,他提那嘴,便是希望对方能倒腾点稀有少见的东西出来,反正送过来了,收不收?什么价?还不是他说了算?
但没想到,把自己坑了,设想的东西基本没有,反而送来一堆乱七八糟的‘破烂’,这不奇怪,那些东西,不是大件难运的,便是盗墓贼都忌讳不愿碰的,你没明说,怎么可能自己主动去搞?甚至都意识不到这茬。
至于为何说把自己给坑了,因为送来的东西,他一看便知道,是很多不同墓里出来的,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所以王父悄悄打听,找其他同行探了口风,结果发现,只有自己收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破烂,气得他想抽自己嘴巴。
“…官…平…什么…”林默拿起一坨带环的青铜,发现有铭文,以为是什么章印之类,便仔细的分辨起来。
“林先生,这是东汉铜权,上书官平秤,褪重一斤八两,权和褪指的都是称砣,这里大大小小还有好几个,都是同一批出来的。”
林默闻言,手头僵直了不,才面色不变,问道:“我记得,东西但凡带字,那价值便要高上太多,这怎么没送过去?”
“您说的青铜器,是那些祭器、礼器或王公贵族日常所用物件,但这估计连青铜器都不能算,我也是头次碰见称砣这种东西,有字确实更值钱,但为免惹得那边不快,我还是没敢冒这个险。”
林默点头,拿起其他几个稍小的,也看了一番,这些铜权上基本都有铭文,与之前的,仅有一两个字的出入,也就是重量的不同。
“对了,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汉石板,应该也是一个墓里盗掘出来的!”见林默感兴趣,王父又提了一嘴。
林默闻言,目光扫过,立马锁定了物件,拿过一看,是个深青色石制物件,表面光洁无损,样式便是老称砣模样,像个大印,石身同样刻有铭文,标明重量。
这东西上手,林默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让王父弄几个盒子之类过来,东西小心放好后,林默才松了口气。
余下的林默也没放过,让王父从专业角度给他分析了下,记录完毕后,也打包带走让人检验,不过便没有称砣那好待遇了。
来王父这里走一遭后,对其他人那里,林默也没太多兴趣了,他们所能掌握的讯息是有限的,其他人那里哪怕还有什么新讯息,也不会多的。
且他们也不见得会提供,看王父这表现就知道,若非中间有王良松那重关系,想让他老实开口可不会那么容易。
而且林默心里也大致有数,他们能掌握的,又对自己这边比较有用的,估计也就是王父提供的这些了,若还有更多,那大概率便是此人有问题,先不说能否问出,光打草惊蛇便是很不好处理的问题。
告辞前,林默同王良松闲嘴几句,一副很熟络的姿态,将人邀请离去,说是想要请客致谢啥的。
王良松猜到林默目的不单纯啥的,但还是来了,也没走多远,在附近寻了处饭店停车上楼,只不过进到包房的,只有他二人。
“我也不说客套话,这次请王兄一会,是想问问,有无兴趣上我这边做点事儿,我事先说明,是极具危险性的事情,王兄要考虑好!
另外,令尊那里的事,承诺过不追究,便说话算话,王兄不必有任何顾虑,这点我说的是实话,没有任何虑言。
我想请王兄办的事儿,凶险且困难,开堂布公,自愿抉择,对双方都是好事儿,避免生出嫌隙与怨念,因为后果谁都承受不起。”
“…嗯…”王良松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有些呆愣,好似一时未曾缓过神来,但握住茶杯,因太用力僵直发白的指节暗示,他听进去了,且心中极不平静。
持续了近半分钟,王良松才稍缓过神来,想喝口茶掩饰内心,但轻颤的手,却将他出卖干净,显然林默的单刀直入,将他在店里尚能沉着应对的内心,击打得摇曳狂摆不止。
不过林默心中却是暗暗点头,这等情况下,非专业训练过还能有此表现,不是没反应过来的愣种,便是内心极其强大的狠角,而他显然是后者。
王良忪没有硬喝这口茶,只是喉间涌动几下,便道:“能详细说下我需要做的事吗?”
林默很敏锐的,捕捉王良松话里的几个字眼,他说的是我需要,而非需要我,说明他对此的抗拒并不大,甚至存有主动意愿,此事有得谈!
“多的我无法透露,只能说,我需要你的能力,在某地进行秘密工作,承担起部分情报工作的中枢职责,那里将来可能变成敌后,所以未来可能承担极大风险。”
林默话焉不详,只稍微透露了一点讯息,没办法,自己人都不能过多透露,更别说现在还是外人的他了。
王良松皱眉思量,好一阵后才问道:“您看重的能力,是我经营起那家瓷器店的知识吧?”
“…嗯…”林默微笑着点头,补充道:“准确说,还有你今天现在表现出来的一些东西,强大的心理素质、清晰敏锐的头脑这些。”
王良松微微点头,半分钟后,回道:“我同意了,方便多透露一些吗?我想提前有些准备!”
“不多考虑一下?”林默好奇问道,答应得这般痛快,让他自己都不免有点愣神。
王良松摇头,道:“我知道自己最终都是会同意的,既如此,又何必再去平白费那个心?不过是徒增烦恼、脱裤子放屁罢了!”
林默笑着点头,眼神中不吝欣赏之色,对于这点,他是信的,从其与王父的矛盾不和上,林默便瞅到一些东西,不然也不会这么贸然的向其开口。
此次目的,林默是在为苏宏杰物色适合人选,从上海回来后,他一直多有留意,但却始终没有发现合适人选。
直到今天遇见王良松,林默心念一动,感觉碰到了适合的人,不仅性格处事这些符合,知识背景这些也极合适。
王良松的瓷器店,之前曾有过详细调查,专售西方瓷器,且还为客户挑搭推荐,不仅深得那些崇洋之士的满意,甚至一些洋人客户也挑不出毛病。
他是极熟悉西洋文化及商品这些的,且不局限于瓷器,毕竟要挑选搭配其他东西,像家居装修,乃至衣饰珠宝等,都有不俗造诣。
而上海呢!洋人更多,西化也更重,是一个更大的舞台,他能在那里如鱼得水,身份这些自然也能经营得更加牢靠。
只要采取一些应对手段,阻隔其他人的波及牵连,那他便能长期潜伏,承担起苏宏杰让出的,情报活动中枢位置,并长期维持着整个情报网络的运转。
不是说,将指挥职责这些交给他,其主要是承担辅助工作,像日常普通的一些安排管理,一些寻常的讯息收集等等之类。
而像一些艰难凶险的任务,则由专人负责,他最多配合一二,而且主要目的,一方面是维持对其他人的正常管理,不让日常工作与危险任务有过多交集。
另一方面,一旦出问题,及时切割阻隔,不让波及太广,以免出现一网打尽之类的情况,而这项工作,最好寻个与其他人无过多交集的陌生人负责,这也是打王良松主意的部分考量。
既然同意了,林默也多给出了一些讯息,道:“我需要你寻个合适由头,将店开到上海,瓷器可以继续经营,甚至去涉足更多品类的洋货。
不过经营重点,是弄一家旧货市场,可收可卖也可代卖,以生活起居用品为重点,也就是二手的生意,规模可稍微弄大一点。
另外,还可配套弄上收旧货、搬家、装修一类的公司,也就是配合买卖二手货品的产业,这些搞起来,应该能为你的工作提供一些方便……”
收旧货嘛!肯定不免需要走街串巷的跑,不论熟悉道路环境,还是简单收集一些情报讯息,亦或传递接收讯息这些,都是很关键又很基础的工作,派专人便多少有些浪费了,用这身份恰能兼备。
而像搬家装修,可借此机会熟悉掌握较多的房宅内外讯息,对行动同样有帮助,也可打着装修送货等名义在各处活动,借此刺探一些基础的情报讯息。
且在必要时,还可由他们或明或暗,入场进行一些收尾工作,销毁遗留下的证据线索这些,反正只要能正常合理出入各处,能做的事有很多。
至于这门生意,前景不会差,那里本就是人口流动频繁之地,未来局势动荡,那里又有庞大租界这种特殊存在,这几项生意,都存在着庞大受众。
旧货嘛!低买高卖,虽然二手物件不似古董之类价高,但也正因如此,卖家往往能接受一个比例很低的价位。
毕竟转售这些东西,要么嫌弃用不上、占地方之类,或者搬家走人带不上,所以价钱很低他们也能接受,甚至卖钱只是稍带,目的只是不愿自己费力处理。
而买家,则多数是不愿花高价买新货之人,这世道,富的也就那么些很有限的人,甚至有些物件,想买新的还寻不到呢,二手自然便颇有市场。
只要价钱合适,生意应该差不了,至于其中利润?如大学的旧书生意,入时称斤,卖时算本,单件利润率几百都正常。
当然了,想把这生意做好,利润尽量丰厚,免不了王良松所具备的知识背景,他熟悉多数器物价值这些,能挑捡分类,还能向客人搭配推销,卖出更好的价。
能将生意做出些名堂,王良松也不缺眼光,听完林默所说,也品出了其中门道,细细思量,若单算生意,这确实是极适合他的一门活计。
“有点问题,上海虽然洋人多、洋货也多,但国人国货更多,洋货日常所见的各类物件,我多少也都有些了解。
但国内的~古物还好一点,我算从小接触,说不上多高造诣,但在这生意上够用了,麻烦的是国内现代日常生活所常用之物。
这应该是量最大,但却也是我基本没有太多了解的品类,且国内相关物件及门道又多又杂,一时我怕也难以摸透。”
林默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普通的还好,但若是一些名贵的,瞧不出其中门道,先不说会损失大量利润,对口碑名声这些也是极大损害。
中国可不缺自己的奢侈品,尤其这时代,很多传统手艺尚未断,从丝绣到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自古都是价值不菲的,而且其中门道说法极多,差一筹,那价值出入便可能有十万八千里。
不过,林默也并非没考虑到这情况,已经为王良松搭了另一个人选,齐然,就是之前案子中,能看穿顾客身上各类物件底细的那位列车员,林默将其情况,仔细跟王良松说了下。
“这个人可以一用,虽然没有系统性学习过,但单凭观察摸索便做到这个程度,说明天赋异禀。
而且在火车上,见谅不会少,到时再让他边学边做,触类旁通并自己多加钻研,应该很快便可独当一面。”
林默点头,补充道:“其他一些他也不擅长的品类,可以找其他懂行的坐堂,至于小众的,那干脆让利给别人捡漏吧!营销的好,说不准有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