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史卡夫的话,诺顿没有表态,而是意有所指地回问道:“仅仅只是一个名义吗?”
“不必话里有话的,我明白你的意思。”史卡夫改换了一下坐姿,继续道,“海明威·诺顿,上一次谈话的时候,我向你和阿历克西许诺了三个最高理事会的位置,这件事情我并没有忘记。”
“而这次,我之所以要找你们两个年轻人,而非我手底下老谋深算的间谍,也正是出于这个目的。”
“愿闻其详。”达到了提醒史卡夫的目的,诺顿也就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了。
“上一次,我没有向你们说明这三个位置是怎么分配的,所以现在,我先说明一下。”
“首先是我自己的位置——“黑帮老大”。我已经老了,是时候该退休了,所以我会把我的位置让出来,留给阿历克西。”
“其次是“间谍”。“间谍”是阿历克西他父亲的位置,所以理所当然,也要还给阿历克西。”
“至于最后的“杀手”,便是……”
“等等……”诺顿抬手打断了史卡夫,全然无视了对方作为最高理事的威严,“你手上的两个位置都要留给阿历克西,而你许诺的第三个位置——“杀手”,则是你的老对手。”
“我可以认为,您这是在空手套白狼吗?”诺顿摊开双手,灼灼的目光直视着史卡夫。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诺顿?
并且,诺顿可不想重蹈乌因库尔组的覆辙。身处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下组织,越是忍让,就越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当然不是。”史卡夫斩钉截铁地否定道,并没有在意诺顿的逾矩。
““杀手”的野心太大,这些年来一直在偷偷发展他职责之外的势力,妄图着有一天能够独自掌管组织。”
“这件事情创始人也知道,所以在解决凯曼兄弟的同时,我和创始人也会顺带解决掉他的。”
闻言,诺顿不置可否,而是将对话转移到了下一个话题:“那么这一次的和谈,你打算让我和阿历克西中的谁去呢?”
“阿历克西。“间谍”本就是留给他的位置,现在让他提前去熟悉熟悉也是算是合理。而且,相较于你来说,阿历克西更需要这次历练的机会。”
说完,史卡夫看向诺顿,问道:“对此,你有异议吗?”
“我有异议。”诺顿还未来得及表态,便被另一个声音抢了先。
在这场三人的谈话中,阿历克西第一次发声了。
“你。你。”阿历克西恶狠狠的目光盯向史卡夫,又盯向诺顿。
“你们在这里高谈阔论,在这里虚与委蛇,单凭几句话就想决定我的命运了?”
“请问,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
阿历克西剧烈地抖动着双腿,视线在诺顿与史卡夫的脸上来回转动。见二人俱都沉默以对,阿历克西的神情逐渐染上了癫狂。
“没有吧!?”
阿历克西摊开双手,歪着脑袋,脸上的表情也极尽嘲讽之能。
“是不是没有!?”
阿历克西的目光再次审视过二人,试图从两人的表情里找出一丝愧疚……
良久,阿历克西的双腿不再抖动了,于是他站起身来,缓缓向史卡夫走去。
砰——
办公桌被一掌拍散,但阿历克西的嘶吼声,却压过了满地的支离破碎——
“厂子都被这对狗兄弟拆了,还他妈谈个屁啊!!”
滚烫的茶水泼上了史卡夫的裤脚,但史卡夫却毫不在意,只道:“够了!阿历克西……”
“别!”
阿历克西抬手打断了史卡夫的发言,此刻的他,头发披散,目光低垂,眉眼间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一如诺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你不张嘴,我都知道你要说些什么。”阿历克西指着史卡夫,开始了他的模仿秀。
“阿历克西,你该长大了。”
“阿历克西,你这样对得起你的死去的父亲吗?”
“阿历克西,你每天就这样混日子,混过去了吗?”
阿历克西脚踏着七零八落的办公桌,骄傲得就像一位踩着敌人尸体的将军,纵情挥斥着满腔的愤懑。
“老东西我问你,你还记得那张摆在你卧室里的,你和我父亲的合影吗?你还记得那张照片的背景是什么吗?”
“……”史卡夫沉默不语。
“不记得了吧?也是,那张照片现在怕是已经被烧掉了吧?”
“但是,我还记得!我永远都记得!我来告诉你,那张照片的背景是什么,”
“是“蓝洞拆船厂”!”
“小时候,爸爸还专门给我讲过那张照片的来历。他说,年轻的时候,你们两兄弟一起出海,一起当过雇佣兵,也一起当过海贼。直到最后,你们来到了伯利兹,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伯利兹大蓝洞……”
“爸爸他对我说,大蓝洞是多么的美丽,多么的令人心醉,就像是一颗大海的眼睛,可当你凝望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自己的灵魂。于是,你们决定停下来,在这个风平浪静的小岛上度过余生。”
““蓝洞拆船厂”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可是现在,她却被毁灭了。毁灭他的人不是凯曼·齐灵沃斯,而是你,史卡夫!你才是罪魁祸首!”
“呵,长大?如果你所说的长大,就是像你这样忘记这一切的话,那我宁愿永远都不要长大了……”
说到这里,阿历克西激昂的情绪冷却了下来,神情中透着一股讥讽,一股悲凉,以及一股百无聊赖的空虚。
“无所谓了,你们继续进行你们大人之间的谈话吧,不要牵扯到我,我只是一个困在旧时光里的迷路小孩。”
阿历克西佝偻着身子,踩着微醺的步伐,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
————————————
空气异常沉寂。
自从阿历克西走后,许久,两人都未发一言。
诺顿出神地望着半掩的房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史卡夫则低垂着视线,望着满地的狼藉。
“交易进行得如何了?”史卡夫打破了沉默。
“按照你的要求,成功拖延下来了。七天之后出发,十一天之后抵达塞里港。”
“很好。”史卡夫点点头,起身离去了。
不同于来的时候,他离去时的步伐,才真正像是一个年入花甲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