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听到茶盏倒地的声音，出口询问。
沈嘉饶是也讶然了会儿，眉眼之间却轻微上扬，唇角轻勾，挂着无声的笑意。
“没什么，没什么。”
僵硬的局面瞬间被璎珞的询问声打破，连笙俯身拾起地上的碎片，装作镇定模样。
“你这个小子，刚刚的表情是在嫌弃我吗？明明之前还一直捏来捏去的，到最后居然嫌弃我，弄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南翼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喝下，满是嫌弃的看着连笙呆呆的神色。
伸手在其面前挥了挥，眼眸含笑，“喂，小子，你是吓傻了吗？”
“你，你是花仙子吗？真是好看。”
连笙见面前之人，一身雪白绸缎却在下摆处绣满盛开的冰蓝色彼岸花，犹如落入凡间的精灵，及是好看，两道眉毛在这坏坏的笑意中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一双如星辰深邃的眸子嵌在一张完美俊逸的脸上，潋滟如春。
饶是沈嘉眼眸中也略有惊艳之色，这等画面谈何惊艳。
“连笙可是换了件行头便不认得你南翼师兄了？那时在天山也是见过面的呢，说什么花仙子。”
“丫头，你早就发现了吧。故意捉弄于我。”南翼放下茶盏，透过半个屏风看她，皆是被欺负的幽怨神色。
“既然受了伤，就好好躺着。这等清闲地方确实不是我们能待的。”
南翼扔下一句话，鼻翼仍带着细汗，眼神落在沈嘉扬起的嘴角上，冷哼一声，负手走了出去。
沈嘉微微一笑，掠过连笙错愕的表情，抽出手来，掖了掖璎珞的薄被。
“南翼就是那样，你们别吓到了，好好休息才是。”
望着沈嘉清瘦的背影离去，连笙眉间带着三分疑惑，七分困倦。
“璎珞，你可还记得往日的南翼师兄？”
“倒是见过几面，听师姐们谈论是个冷酷美男，爱穿红衣，怎么？连笙哥哥可是不认得了？”
璎珞因刚刚突然出现的男声还诧异的几分，无奈双腿负伤，没法下来，听罢连笙询问，倒是更意外了分。
“不是不认得，只觉得他对姐姐的态度怪怪的。”
“怪怪的？我倒是没有觉得呢，反而更感觉平易近人了许多，师姐们可都是说一般人难以近身呢，这么一听，传闻也不尽是真的呢。”
连笙眼眸落在轻微波澜的黄褐色的茶水上，水眸依旧，冷清中透着悲哀。
整整两天，若寒风再也没有露过面，连沈嘉四人离开暗阁，也是如此。
“神仙姐姐，寒风哥哥怎么没来送我们，他可知我们此次前去的是易洲？”
璎珞仍是那副活泼的模样，只是眼底藏着深渊下的恨意，从易洲大变后便被种下了，如今怕是连自己都不曾知晓。
“人家也许压根就没把我们放在心上，也就是你这种傻姑娘才会带着一腔热情凑上去。”
南翼双手抱胸，虽是对着璎珞嘲讽，可那目光分明是落在了沈嘉的脸上。
沈嘉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那个曾经一腔深情的傻姑娘。
“你骗人，寒风哥哥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璎珞别过头去，作势不再理他。
却仍是有放小音量的声音传了出来，“分明是觉得寒风比你长得好看，哼，神仙姐姐才不会喜欢这种小肚鸡肠的男人呢。”
“小璎珞，你说什么呢？”
“连笙哥哥，他欺负我。”
璎珞带着哭腔的声音赶紧躲到了身旁的连笙身后，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面带狰狞的南翼。
“南翼师兄，璎珞她，还是个孩子，心性玩闹，直话直说，你别放在心上，她心里定不是这么想的。”连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打哈哈。
南翼对上如白啼一般温润如玉却无半点缝隙的连笙，收回了眸子，“她是个孩子，你可曾听说过能重伤百人的孩子吗？”
语气清冷，俨然微怒。
“还说旁人，你都是个万年的老妖怪了，任谁在你面前还不是个孩子吗？”
沈嘉知道南翼在介怀什么，看着四周层层峦峦的屋脊，自从进了这暗阁，就从未心底舒缓过。
今日前来送行的只有红姬一人，此时她嗤嗤笑着，“姑娘说这南翼公子已有万年，莫不是在说笑，听闻万年之前乃是仙魔大战之时，若真是万年之仙，哪里还轮的到在这玉灵蹉跎。”
玉灵乃是仙魔大战的上古战场所化，自大战后，仙界名为休养生息，上情仙界的升仙台已然关闭，饶是凡人成仙也不过是渡了一程到了玉灵而已，何谈有仙人留存。
沈嘉笑了笑，看着红姬的一身红纱配着暗红的长发在这白茫茫之中显得各位醒目，倒像是那夜血泊中倒地下母后一头银发被红色沾染一般。
“不知红姬姑娘可知，这暗阁，为何全都用月白石堆砌，暗影，不是以黑色隐匿吗？”
红姬环顾四周，俯下身子捡了块莹白的玉石，放在手心，眼角泛起笑意，“原本确实是黑色不假，自从阁主负伤归来，便寻尽世间月白石造就了如今的暗阁，说是，黑暗中总得有亮光指引才是，而这光，为月光最佳，一如故人。”
她缓缓迎上沈嘉莹白的脸庞，唇角勾起，“不知姑娘可知，这故人是谁？”
沈嘉拿起她手中的月白石，把玩了番，毫不犹豫的投入不远处的清池中，湛蓝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波澜，“既是故人，便是已故之人。”
“这便是出口了。”
红姬走到回廊的尽头，这是一面石墙，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是无边的花海，什么种类的都有，就是没有那妖娆生长的彼岸花。
花海的尽头是一个茅草屋，两个稚儿坐在屋后，双双遥望着远处的花海。
“计平生，算人生，昔日任浮萍，暗处相逢，亮时回头，那人却已不在宫墙扶柳处。”
一行凸起的行云流水笔迹跃然上头，只几个便已道尽芳华。
沈嘉眼眸流光闪过，微微侧身，后退一步，眼角余光却落在南翼面无表情的脸庞上。
“红姬姑娘，请。”
南翼上前一步，掠过那行字迹，桃花眼中皆是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