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督察司门口停下，萧五远远地瞥见裴桓予在檀娘耳边说了些什么，把檀娘惊得掉头就走。
打扰别人的好事，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萧五耐心地躲到一旁，等确认裴桓予不会追上去了，才上前道：“司主，刚才宫中来人了，要您尽快进宫一趟。”
裴桓予点了点头，并不意外：“我即可便进宫。”
他特意放缓了马车前行的速度，算起来秋水园的事情，应该已经报到宫中了。
裴桓予骑了马，飞驰过东华门停下，一路过了廊桥进了御书房。
他一进门，便瞥见宿婉凝正伏在地面上哀哀切切地哭，崔贵妃跪在另一侧，正在陈言：“陛下，方才臣妾让嬷嬷给婉凝验了身，她已非清白之身了。若不找出那人来，婉凝可怎么见人啊。”
章和帝面色铁青，将桌上的玉狮镇纸掷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厉声道：“崔贵妃，你刚才不是还指认是裴桓予做的吗？现在朕把人叫来了，你们刚好当面对质！”
“陛下，”裴桓予拱手而立，“您应当是知道的，臣早有心上人，绝无可能会对公主行不轨之事。”
章和帝跟他对视一眼，好不容易支棱起来的气势差点就降了下来。
他早知道裴桓予口味清奇，瞧不上去婉凝这等正常的小娘子，可没想到他如此直接。
章和帝顿了顿，问道：“不是你，那是谁？”
裴桓予回答道：“陆首辅长子，陆拂华。”
裴桓予话音刚落，章和帝便注意到伏身哭泣的宿婉凝身体一瞬的紧绷，连声音都小了许多。
他明白过来，冷冷地打量了崔贵妃，果然见到她眼底的慌乱之色。
他当即冷笑起来，这就是他的贵妃，他的公主！
为了争权夺利，竟然连脸皮都不要了，好好办一个赏花宴，竟然把两位朝堂栋梁都牵扯在其中。
只是悲哀过后，他到底有些心软。
他的身边，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啊。
若是她真的跟那陆拂华不清不楚，就修了公主府，嫁了她出去也罢。
不多时，陆拂华进了御书房，行礼道：“臣陆拂华，见过陛下。”
裴桓予看过去，说道：“陆御史，你做的事情，陛下都已经知道了。”
陆拂华闻言一惊，后背已经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先前在秋水园中，他就拿定了主意绝不承认此事，而后家中派人来过问，他也只说了宿婉凝落水之事。
“臣当时被人所骗，到了西厢房见公主衣衫不整，而外面有人声，情急之下将公主丢入了荷花池。臣死罪！”
章和帝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也没想到，向来君子端方，且被誉为世家典范的陆拂华，竟然有如此粗鲁的举动。
他的女儿抛开身份不谈，容貌也是中上，陆拂华竟如此嫌弃。
章和帝心中不悦，刚想发怒，便听到宿婉凝尖利的嗓音：“你竟敢否认！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分明就是你！你已经毁了我的清白，现在还不肯承认吗？”
章和帝额上青筋跳动，斥道：“宿婉凝！你是公主，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哭哭啼啼的，你是嫁不出去了吗？”
他的女儿，就是养几十个面首都行，哪能这样恨嫁呢？
皇室的颜面何在？
骂过了宿婉凝，章和帝又看向陆拂华，冷冷地说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宿婉凝的话不一定准确，但他却很相信裴桓予。
裴桓予还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查不清楚！
陆拂华不慌不忙地说道：“臣一进屋，就闻见屋内气味有异，当即屏住呼吸，事后再令医者查看。那香可以令闻到味道的人，看见心上人的样子。
公主年纪尚轻，所见外男不多，而臣此前多次拜见过太后娘娘，与公主有过数面之缘。”
章和帝听得直冷笑。
早就仙逝的太后是陆家远亲，陆拂华数次拜见不是假话。
不过这数面之缘倒是遮羞布，分明就是瑞嘉钟情于陆拂华！
真是好样！
当母亲的盯上了他的督察司司主，当女儿的更是直接看上了当朝首辅之子！
宗儿才不过十四岁，她们有必要这么急吗？
“你说你是被人所骗，朕倒是想听听，何人能骗到具有未来首辅之才的状元郎陆御史！”
章和帝冷哼道，对这个向来看好的清贵状元郎越发不顺眼！
什么燕京才子，世家典范，陆家玉郎，什么狗东西！
那些大臣们天天都骂裴桓予是条疯狗，对陆拂华赞不绝口。
要他看，陆拂华连那狗爪子都不如！
章和帝气得狠了，一转头就跟泪眼朦胧的宿婉凝对上了眼，心里更觉厌烦。
这个女儿，他一向是宠的，连几个儿子加起来都不如她，却宠得她这样娇滴滴的上不得台面！
章和帝全然忘记了他先前喜欢的，就是宿婉凝这样骄矜的性子。
“崔贵妃，带着你女儿滚回宫去！不要让朕看到你就厌烦！”
崔贵妃美艳的面容露出灰败之色，伏身应道：“臣妾遵命。”
宿婉凝不甘心地还要再闹，却被崔贵妃给强行带走了。
章和帝看向陆拂华，问道：“你还不打算说吗？”
陆拂华毫不犹豫地跪下，说道“臣要状告裴桓予拐带永安长公主，还以殿下之名，将臣诱骗到瑞嘉公主房中，企图陷害臣。
臣爱慕永安长公主良久，若不是如此，臣岂能被骗？”
章和帝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痛起来，险些以为他自己生出了幻觉。
他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你说什么？永安？此事跟永安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他又看向了裴桓予，不确定地问道，“你拐带了永安，朕没有听错吧？”
开什么玩笑，他总共就只有两个……女儿，还都跟这两个男人扯上了关系！
陆拂华连忙道：“臣接了帖子后，为感天恩，又奉父母之名参与赏花宴。宴过一半，就有丫鬟来找臣，声称永安长公主被人陷害中药，出现在了西厢房。
而此前，永安长公主一直跟在裴桓予左右！知晓臣爱慕公主的，也只有裴桓予一人，如果不是他存心陷害，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