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李府,恰逢李茂也在,正与小月一同填词牌。院中枫叶打着旋儿悠悠飘落。恰好有一片枫叶,不偏不倚地掉落在摊开的宣纸上。
淡淡的墨香和柔和的光线一起洒在纸上,与枫叶的红相互映衬,让人沉醉其中,不舍打破这份美好。
瞧见云珊和颜烈进来,小月抬袖遮了遮脸,连忙将握着笔杆的右手从李茂手中抽了出来。
“你们俩可真不见外,都不吩咐家丁通传一声。”李茂笑着打趣,言语间满是熟稔与亲近。
颜烈放下了东西,被李茂拉去了醴泉室。“新得了几坛子好酒,快与我饮上一海!”
云珊跟着小月进了内室,径直从袖中取出装有二十两黄金的钱袋,递向她。
“阿姊,前几日陛下恩赐了些金银,我在宫里用不上,你拿着。”
“你姐夫从不曾让我手头紧过,你快自己收着!”小月急忙推辞,又把钱塞回云珊的布兜。
“阿姊,这意义不同。你出嫁时,咱们没能准备像样的嫁妆,我知道你和姐夫都不在乎这些,可备着些,往后行事也更方便。”
云珊劝着:“以后要是我有了外甥女,她出嫁时,你总得把自己的嫁妆给她,代代传承,这是京都里盛行的,如此才显得更珍重,不是吗?”
“这些钱虽说买不了什么珍宝,但置办几间铺子还是足够的。我自己宫里留的很充裕,就算有急需用钱的时候,也肯定不会亏待自己。”
说罢,云珊再次坚决地把那二十两黄金拿出来,放在小月面前。
小月轻抚着金子,幽幽叹了口气。
“阿山——”她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神色落寞地说道:“帮我把下脉,看看我有生育的希望吗?”
“怎么了阿姊,我听说教坊司里分工明确,你当时只是乐姬,难道……”
云珊满脸疑惑,心中隐隐不安,话到嘴边又咽下,生怕触动小月的伤心事。
“不曾。”小月拍拍云珊的手。
“我算是幸运的。”
提及往事,小月的目光渐渐变得悠远,仿佛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虽说如你所言,教坊司里乐姬本不必遵从云雨欢事。可那些权贵要是强行逼迫,官妓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雨浓自小也是知书达理,本和我一同弹琵琶、填词曲,可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厄运。有一天,她被一个官员强行霸占,从那之后,就被调到了东厢廊房。”小月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哀伤。
“东厢廊房?”云珊不禁重复了一遍,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东厢廊房的官妓,都是明码标价,供人过夜的。”
小月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为雨浓的遭遇感到痛心疾首,“有一次,有个客人也想对我......是雨浓不忍我如她一般的遭遇,将他勾了去,我才得以保全。”
“雨浓姑娘,我和她也曾有过一次相处,她长得极美。身处泥淖,却能为旁人挡雨,真乃难得的大义之士。”
如今除了唏嘘,又能如何呢?只可叹命运却如此捉弄人。
“不过阿姊,既然你不曾服侍过别人,那就没喝过那种伤身子的绝子汤,为什么还担心自己不能生育呢?”
云珊一边说着,一边轻轻伸出手,为小月搭脉。她眉头微皱,专注地感受着脉象的起伏,片刻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阿姊,虽说我医术不算精湛,但从你的脉象来看,身体十分康健,比我当初见你时调养得好多了,照理说是不用担心子嗣问题的。”
“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我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小月满脸困惑,眼中满是忧虑,
“你姐夫康健,他年少时也颇为风流,在南州的时候曾有过外室,还生了一个儿子,如今都四岁了。只是那外室不安分,被你姐夫捉奸在床,两人才断了往来。”
云珊听闻这消息,心里猛地一震,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毕竟李茂挥金如土,才情出众,又时常出入烟花之地,有个外室和孩子,似乎也在情理之中,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见云珊一时沉默不语,小月急忙解释起来: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自从和我相识后,他就再没和外面的女人有过往来。阿山,你可千万别把他当成那种花心浪荡的人。比起那些妻妾成群的男人,你姐夫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难得了。”
小月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云珊的手,仿佛生怕她会误解自己的丈夫。
云珊看着姐姐焦急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瞧她这姐姐,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郎君,生怕旁人对他有一丝一毫的误解,这般着急地为他辩解。
真真是情爱碰不得,陷进这烟火人间便难以自拔了。
“那外室生的孩子呢?”
“你姐夫心里始终有些疙芥蒂,不太愿意和那孩子亲近。但那毕竟是公爹的第一个孙子,当初你姐夫坚持要娶我为妻,公爹反对的时候,公公逼着他让那孩子认祖归宗,进了祠堂。”
“稚子无辜。我曾想着把他接到京都来,好好照顾他,可那孩子不愿意认我。唉,现在这样分隔两地,或许对大家来说也是件好事吧。”
小月的语气中满是遗憾,却也透着些许释然。
云珊轻轻点了点头,很快又将话题转回到小月的身孕之事上。
“阿姊你别担心,怀孕这事儿急不来的,一定要放宽心。我给你列个好方子,先好好调理调理身体。”云珊说着,便取出纸笔,认真地写下两个良方。
“这些都是宫里用来备孕的好方子,我看阿姊你的脉象,挺适合用的。不过还是得找个大夫再诊下脉,确定没问题了才能用。”云珊将写好的方子递给小月。
说到此处,云珊不禁陷入沉思。不自谦地说,自己虽对药理颇有钻研,但在实际为患者配药时,仅靠对药材和药方的了解远远不够。
毕竟,每一位患者的症状、体质都不尽相同,若是不能准确判断病情,仅凭借药理知识配药,很可能无法药到病除,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她意识到,不能只局限于药理知识,还得精通望闻问切这中医四诊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