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镜帝都,公爵府。
过分长的餐桌两端各自坐着人,正在用餐的二人看起来没什么表情,更没有交流,触碰餐盘的响动在这一刻格外清晰,在齐玉耳里更像雷鸣,他偶尔的抬眼都同触电般收回,微妙而古怪的气氛在这寂静的场面中越来越浓郁。
“我吃好了,哥哥。”
秦暖放下餐具,擦干净手放在腿上。
依照以往情况,她应该等他一起吃完,二人一同去学院。
可因为先前二人都受了伤,两位师父强硬将他们按在家里修养。
距离开学已经隔了一周,秦暖适应良好,齐玉外表看着虽然冷静但也只是假象。
自那日妹妹说喜欢自己后,他总是莫名其妙想起往日二人相处细节,越想越不冷静,有时候半夜都唰地坐起来发呆。
他们对视两秒,齐玉平平静静说了一个字:“好。”
秦暖没有要走的意思,好整以暇地问:“白洛栖又让你去找她吗,我看见她送来的请帖了,哥哥下午要去吗?”
齐玉将空了的杯子放回桌子上,“不去。”
秦暖又问:“哥哥下午能陪我出去吗?”
那日齐玉和白洛栖一起离开,他们兄妹之间从此好像堵了一道墙,再见时虽没有冷漠阖眼,却也平静地别开视线。
这种不退不进的关系让秦暖的情绪翻涌,像是被海风吹起的浪,拍出去的又尽数退回来。
“云霄糕昨天没有买到,哥哥陪我去可以吗?”
她觉得自己被丢弃了,被他抛在一边不理不睬。
往日他会给自己买好放在房间里,如今却不会了,真的不再管自己了。
秦暖见他没反应,又补充说:“明日去也可以,前几天师妹送来了师父新炼制的丹药,我放你房间里了,每日一颗,对灵力恢复有好处,下午的话哥哥想吃什么我去买。”
在之前如果听到她这话,齐玉肯定会调侃她无事献殷勤有事儿相求,否则不可能这么乖。
可现在,他知晓到她的心思,再听她说的话就有一阵的无奈。
“我下午有其他事情,你要出去就注意安全。”
休假在家的日子他每天都出去,几乎把帝都能去的地方去遍了。
上次仓惶离开,到现在齐玉心里都很别扭,她长大了,聪明了,把家里所有用具都改为情侣的,像开了屏的孔雀在他面前招摇,推开她的触碰就敢拿着荤话刺激他,肆无忌惮地同自己对峙。
“哥哥,我陪你吗?”
她又穿着清凉的衣服在自己面前晃荡。
因为靠了过来,只要齐玉低头就能看到不该看的。
有点太低了,到了胸口。
她的心思明晃晃刺得他哪哪都疼。
“衣服穿好,我没和你说过?”
齐玉将挡在她胸前的发丝拨开,拉住两边垂落的衣衫将人裹得结实。
秦暖低眸看见他的手,轻笑了一声:“哥哥是在管我吗?”
“提醒你,不想说第二遍。”他管不了她了。
“如果我不听呢。”
齐玉收回手,哼了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你什么时候听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别把这些心思用我身上。”
秦暖抓住胸口的衣服,他知道什么话最能击溃自己的心里防线。
故意做作始终归故意,但羞不羞耻,她是知道的。
如果他不这样戳穿,如果他能对这些行为置若罔闻,秦暖也不会有现在这种羞耻的感觉,像是被扒了衣服,还是自己主动脱的。
秦暖心跳的很快。
*
入夜,她翻来覆去没有睡。
睡不着,也是不想睡,好似无论如何今天注定是个失眠的夜晚。
她下午没有出门,齐玉晚上才回来,他说已经吃过了饭。
“我给哥哥做了饭,哥哥要尝试试吗?”
他不会答应,大概率不会。
他果真就没吭声。
该不满吗?
抱怨他,和他哭,告诉他不要这样对自己,还是....
脑子里乱七八糟,秦暖看着鎏金星河,迟钝的眨了眨眼。
刚才她去看了,饭还是热的,他还是一口没动。
当时是冲动坦白了自己的心思,可是,她本意不是让他现在作出答复,只是想有一个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哥哥讨厌,被哥哥丢在角落里发霉。
他是不是很讨厌自己?讨厌到不愿同自己交流的地步。
秦暖坐起来,踩着拖鞋跑到窗边。
窗户是开着的,天色是黑的,她同夜色融为一体,看着天上的星光....齐玉睡着了吗。
齐玉摸黑收拾着东西,旁边亮着玄讯符。
“身体好了?你师弟说你下午来学府销假了。”
池宴正在吃夜宵,得知他今晚就要回学府倒没太惊讶,随口问道:“你让你妹一个人在公爵府,不担心啊。”
“她已经没事了,能照顾好自己。”
“啧,之前谁说‘我妹妹还小,需要人照顾,离开我不行’的?”
齐玉闻言动作一顿,干脆收好空间,把双手插进口袋语气很欠:“她长大了就不用我时刻盯着,小姑娘能自己拿主意,不像你家池璟辰,多大人了还天天跟你屁股后面,下午没找见你,是不是又被你弟喊去了?”
“哎,我三伯让我看着他,我最近带他去试炼竞技场刷刷积分,争取在他升三年级段前去御兽府契约一只玄兽”
....
通讯挂断,齐玉转身走出房间。
帝都的夜色很漂亮,一缕缕银白色的光辉落在地上,天上地下一片星光。
抬眼看向秦暖所在的房间,想来应该是睡着了,如此他也不会担心看见她的开心或不开心。
本该如此,他们之间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离不开谁。
教她本领,养她长大,好好照顾她,自己已经尽到哥哥的责任。
庄园很安静,齐玉很快走出大门,明明脚步该是轻快的,在越来越远的时候却越发沉重,每走一步都是罪行,每走一步都在消耗他的命。
没有枷锁,却再迈不动一步。
“草!”
齐玉低骂一声。
他忽然转身,看起来不像高兴的样子。
就像捡起被扔掉的苹果,一边唾弃自己的行为,一边借着夜色藏起来。
等他抬头,便看见那抹静静伫立在门边的黑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