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耐心在此处与他们周旋,往前走了几步,一辆华盖马车缓缓停在不远处。
宋临熟识的朝她挥挥手:“三小姐,快上来!”
沈鸢迟疑了下。
车内一只矜贵的手掌掀开帘子,裴忌清隽的侧脸出现,幽幽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不言多说。
沈鸢坐上了马车。
随着车轮渐渐驶动,沈逸和沈琅目瞪口呆。
小案几上摆放了香薰,浅淡的木兰味氤氲着。
沈鸢探头出去,对着宋临客气道:“把我送到芙蓉溪吧,谢谢。”
“好嘞!”
叮嘱完后,她屈身回到车内,用余光瞟一眼裴忌,没想到他也凝着自己,从上车后一直如此。
沈鸢心里暗道:真是冤家路窄,丢了沈逸沈琅,又碰上个裴忌。待回到芙蓉溪,一定要将新招到的早退车夫好好训斥一顿!
若不是回去的路程尚远,她发誓绝不会乘坐裴忌的马车。
此刻已经回到家里悠闲啃着鸡腿的车夫:有一位贵人说要亲自接三小姐回来,三小姐的桃花运真是太旺盛了!
“母亲说想见你。”
冷不防的,裴忌忽然憋出这么一句话。
沈鸢心中一跳,刚要拒绝。
“不过,我已经回绝了。”
她又松一口气。
裴夫人没有与沈鸢见过面,只知道她是个名声极差的女子。
每次跟裴忌提起想与她见一面的时候,都会被他拒绝。
“我不想见到她。”沈鸢望着帘外穿行而过的街道,喃喃的说。
“我知道。阿鸢,我都知道。”
沈鸢的眉睫轻颤。
凝视到她眉间的忧愁,裴忌心中一叹,轻轻将她的掌心包裹在手中。
久违的温热格外烫人。
沈鸢不露痕迹的抽回手,盯着地面没有言语。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裴忌很清楚她的心思,空荡的手心微顿,深眸越渐幽邃。
芙蓉溪到了。
沈鸢屈身走下马车,看见流烟一脸焦急的站在宅门前来回跺脚,见到小姐回来,快步走到她身边,俯在耳边低低道:“沈婉宁死了!”
沈鸢微怔:“怎么回事?”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将其送到城外的宅子去,抵达目的地后打开车门一看,她已经……咬舌自尽了。”
生不如死的活着,不如痛痛快快的死了。
沈鸢甚至可以想象到她死时不甘的惨状。
与她争斗那么久的敌人,居然就这样带着遗憾死了?
她有些意外。
“埋了吧。”
“是。”
紫荆苑中,徽音坐在石凳旁在练习书画。
从最开始的笔都握不住,到现在已经能胡乱画出一幅画了,虽然不知道画的是什么。
“鸢姐姐?”徽音甜甜的唤她。
沈鸢将不好的情绪收敛下去,挤出一抹微笑坐到她身边,笔锋在纸面落下一朵素淡的花。
“花花!是花花~”
徽音高兴的直拍手,不时仰头去看沈鸢,很是高兴。
听着孩童无忧无虑的笑声,沈鸢望着灰暗的天空,希望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宛如云烟消散。
被烧毁的安济坊重新着手修缮,陆承渊公务在身,很少再过来。
沈鸢每日都守在里面监工亦或是帮忙,有的时候,沈琅也会过来出一份力。
两个月的时间,安济坊内部的结构大致已经修建完成,盆景和树木也在三日之内移植完毕。
恰好今年的冬日是寒冬,在元旦前几日,沈鸢为了能让孩子们温暖的度过冬天,已经从贫民窟中接纳了一部分孩童。
从小到襁褓中的弃女,大到快要及笄成年的少年少女,安济坊内的孩子们,足足有二十五人。
为了不让京中再有无辜的弃婴被扔掉冻死,或被野狗咬死,沈鸢恳请穆大人在城门处张贴一处告示。
上面所述:凡是京中有不愿意照养孩童的父母者,在衙门开具弃养文书以后,皆可将其送到安济坊长大成人。而孩童在成年,可独立养活自己以后,父母不可再认回,不可再联系,亦不可强制攀扯关系!此条受律法保护,望诸位皆知。
消息一经传出,城内哗然,纷纷去安济坊打探虚实。
安济坊外挂着成簇的红花,门口也有敲锣打鼓的队伍,以此来庆贺它的完美新生。
流烟站在台阶上昂首挺胸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们驻足停留,纷纷竖起大拇指。
“小姑娘,不如让我们进去参观参观?也好知道孩子们居住的环境怎么样?”有行人扬声起哄。
流烟淡淡笑道:“我家小姐有吩咐在前,凡是进出安济坊者,都得需要记名。这几日对咱们好奇的人太多,总不能让所有人都进来参观吧?至于这居住环境,能得一席之地避雨藏身,无论怎样都好过露天床铺,大哥你说对吗?本着对孩子们的安危负责,大家还是尽快散去吧。”
问话的行人听到长篇大论的话,顿时不乐意了,再次高声道:“你不让我们进去看?我们怎么能知道孩子们,到底是在里面享福还是吃苦?万一你家小姐没安好心,跟灵秀寺的主持一样,没安好心,白白伤害了孩子们……”
“你对孩子们好,那就全部送去你家吧?”连半句迟疑都没有,流烟怼的爽快,引得众人嬉笑一片。
“我……”男人不再说话了,他家?他家只有小小一方天地,就已经住了六口人,哪能容得下孩子们?不是刁难他吗?
流烟居高临下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我家小姐善心仁厚,可怜城中无家可归的孩童,怕他们风噬冻骨,雨淋腐肉,故而修建安济坊供他们避身。我知道你们中有人觉得我家小姐名声不好,也都认为她做不出此等菩萨心肠的事情。可偏偏她做了!反倒是有些人心口不一的做派,对路边冻死骨视而不见,却对我家小姐指指点点?我为奴婢,做不出猜忌主子的事情。也希望尔等,少议论小姐的私事,多专注她的实事!”
不卑不亢的声音在人群里无比响亮,众人悄然一片,鸦雀无声。
流烟微微俯身,朝着他们鞠了一躬,随后进入安济坊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