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暗访乐陵,民生凋敝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乐陵城,如同给这座破败的城池又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面纱。
县衙后堂,袁尚用过清淡的早饭,放下手中的粗瓷碗,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霾。甄宓轻柔地走过来,为他添了一杯热茶,柔声问道:“夫君可是还在为乐陵郡的事忧心?”
袁尚接过茶杯,点了点头,目光沉郁地望向窗外,“昨日在城中略作观察,已是触目惊心。若不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冀州之内,竟有如此民生困顿之地。”
乌兰琪走到袁尚身边,语气中带着草原女儿的率直,“夫君,与其坐在这里忧心,不如出去走走,亲眼看看百姓的真实境况。或许还能发现些什么。”
月禅也轻声附和道:“乌兰琪姐姐说得对,夫君不妨微服私访,或许能听到些真话,看到些实情。”
袁尚闻言,目光微微一动,略作思索后,起身道:“你们所言极是,与其在此空想,不如深入民间,探查实情。”他转向典韦,吩咐道:“典韦,稍作准备,我们即刻出发。”
典韦抱拳应诺,转身去安排。
不多时,袁尚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衫,头戴葛巾,扮作一位行商,甄宓、乌兰琪和月禅也皆是素衣荆钗,如同随行的家眷。典韦则依旧是一身劲装,紧随袁尚左右,如同护卫。
一行人出了县衙,并未惊动任何人,悄然融入了乐陵城萧条的街道之中。
袁尚一行人沿着街道缓缓而行,目光仔细地扫过街边的每一处角落。破败的房屋,衣衫褴褛的百姓,面黄肌瘦的孩童,无不映入眼帘,深深刺痛着袁尚的心。
走到一处略显热闹的街口,袁尚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一个摆着简陋摊位的粥棚前。粥棚是用几根竹竿支起一块破旧的布棚,棚下摆着几张缺腿的木桌和板凳,几个面色饥黄的百姓正围坐在桌旁,就着粗糙的野菜,默默地喝着稀薄的米粥。
袁尚示意典韦上前,向粥棚的主人询问情况。典韦走到摊位前,粗声问道:“老丈,这粥棚是官府所设?”
粥棚的主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在典韦身上扫了一眼,又落在袁尚等人身上,见他们衣着朴素,并无官府气派,这才放下戒心,叹了口气道:“这位壮士有所不知,这粥棚并非官府所设,乃是城中几位善心人士合力开办,为的就是能让城中一些实在揭不开锅的苦命人,能有口粥饭吃,勉强活命。”
典韦闻言,眉头一皱,又问道:“既是善心之举,为何只此一家?”
老者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壮士有所不知,如今这世道,谁家日子又好过?能有余力施粥者,已是难能可贵。再者,城中豪强当道,盘剥压榨,稍有积蓄者,也难逃他们的魔爪。长此以往,谁还敢行善举?”
典韦还要再问,袁尚却走上前来,温声问道:“老丈,听您所言,这乐陵郡的豪强,竟如此猖獗?”
老者见袁尚气度不凡,言语温和,心中更是放下戒备,叹息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乐陵郡的豪强,以张、王、赵三家为首,势力盘根错节,早已是这乐陵郡的土皇帝。他们兼并土地,放贷盘剥,甚至勾结官府,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我们这些小民,在他们眼中,如同蝼蚁一般,任其宰割。”
袁尚目光一沉,追问道:“他们是如何盘剥百姓的?官府难道就视而不见?”
老者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这三家豪强,手眼通天,在郡中官府,皆有其爪牙。县令大人虽说是父母官,但在他们面前,也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至于盘剥之法,更是五花八门。田地兼并自不必说,他们还巧立名目,苛捐杂税,逼得百姓倾家荡产。更有甚者,他们还放高利贷,利滚利,借一还十,借十还百,一旦沾上,便如同坠入无底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说到此处,老者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恨,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老朽的儿子,便是因为借了他们的高利贷,还不上,被活活逼死。老朽老迈无用,只能在此施粥棚,苟延残喘,聊以度日。”
袁尚听得心头怒火中烧。世家豪强,竟如此丧尽天良,简直是罪该万死!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意,继续问道:“老丈,这三家豪强,究竟是何来历?为何如此嚣张跋扈?”
老者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三家乃是乐陵郡的土着大族,根基深厚,盘踞乐陵郡已数百年之久。他们祖上曾出过高官显贵,在朝中也有人脉。如今虽不如往昔,但在乐陵郡,依旧是无人敢惹的存在。”
袁尚点了点头,心中已是了然。这些为富不仁的地方豪强,果然是东汉末年社会的一颗毒瘤,不除不足以安民。
他又向老者询问了一些关于乐陵郡民生疾苦和豪强恶行的事情,老者知无不言,言语间充满了对豪强的痛恨和对官府的失望。
辞别老者,袁尚一行人继续在城中走访。他们又来到一处破败的民居聚集地,这里的房屋更加破旧,街道更加狭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房屋大多是用泥土和茅草搭建而成,墙壁斑驳脱落,屋顶破败不堪,风雨侵蚀之下,早已是摇摇欲坠。街道上污水横流,垃圾遍地,苍蝇蚊虫嗡嗡乱飞,令人作呕。
一些衣衫褴褛的百姓,或倚门而坐,面色麻木,目光空洞;或在街边乞讨,声音嘶哑,气息奄奄。孩童们赤着脚,在泥泞的街道上玩耍,脸上脏兮兮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早熟的忧郁。
袁尚看到这一幕,心中更是沉重。这哪里是人居住的地方,简直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他走进一间破败的茅屋,屋内昏暗潮湿,家徒四壁,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几件缺口的瓦罐。一位面色蜡黄的妇人,正抱着一个瘦弱的孩童,无力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
甄宓见状,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这位大嫂,你可是生病了?可有请郎中看过?”
妇人抬起头,看了甄宓一眼,又看了看袁尚等人,见他们衣着虽然朴素,却也干净整洁,不似寻常百姓,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摇了摇头,虚弱地道:“多谢夫人关心,妾身并无大碍,只是身子有些虚弱罢了。”
甄宓见她面色苍白,气息奄奄,分明是病入膏肓,却还要强撑,心中更加怜悯,柔声劝道:“大嫂莫要逞强,身体要紧。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或许我们能帮得上忙。”
妇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低声道:“妾身…妾身是病了些日子,只是…只是家中贫困,无钱请郎中,只能硬撑着。”
甄宓心头一酸,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递给妇人,“大嫂莫要客气,这里有些银钱,你且拿去请郎中看病,再买些吃食,好好补补身子。”
妇人见状,顿时慌了手脚,连忙推辞道:“这…这如何使得?妾身与诸位素不相识,怎敢受如此重礼?”
乌兰琪上前一步,拉住妇人的手,语气爽朗地道:“大嫂莫要客气,这点银钱算不得什么。看病要紧,夫人心善,你就收下吧。”
妇人见状,眼眶顿时湿润了,她感激地看了甄宓和乌兰琪一眼,颤声道:“多谢夫人,多谢诸位恩人!妾身…妾身感激不尽!”
甄宓连忙扶起妇人,柔声道:“大嫂不必客气,快些收下银钱,去请郎中看病要紧。”
妇人接过钱袋,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希望。
袁尚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乐陵郡的民生困苦,已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离开茅屋,袁尚一行人继续在城中走访。他们又来到一处粮店,粮店门可罗雀,伙计们无精打采地坐在门口打盹。袁尚走上前去,向伙计询问粮价。
伙计见有客人上门,连忙起身,有气无力地道:“客官可是要买粮?如今粮价飞涨,粟米一斗便要百钱,若是上好的精米,更是要数百钱一斗。”
袁尚闻言,眉头紧皱,问道:“为何粮价如此之高?难道乐陵郡遭遇了天灾?”
伙计闻言,先是警惕地扫了袁尚一行人几眼,目光尤其在魁梧的典韦身上停留片刻,才略微放松了些许戒备。他压低声音,凑近袁尚,带着几分无奈和警惕说道:“这位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
袁尚微微点头,语气平和,“正是,路过贵地,想买些粮食充作盘缠。”
伙计叹了口气,眼神左右飘忽,确认周围无人注意,才继续压低声音说道:“买粮?劝您还是再看看吧。如今这粮价,简直是离谱。您瞧瞧这店里,冷冷清清的,哪里还有人买得起粮食。”
袁尚不动声色,追问道:“为何如此冷清?莫非是收成不好?”
伙计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收成倒还算过得去,勉强糊口罢了。只是……唉,说来话长,您也看到了,这世道不太平,兵荒马乱的,哪哪都要用粮,粮价自然也就跟着涨了。”
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观察袁尚的表情,似乎在试探什么,接着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再说了,这乐陵县的粮行……城里大大小小的粮行,明里暗里,还不是那几家豪强说了算。他们……”
伙计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耳语,“他们沆瀣一气,把持着城里的粮食买卖,想抬价就抬价,想压价就压价,咱们这些小民,哪里敢多嘴?只能任他们宰割罢了。”
说到“宰割”二字,伙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恨和绝望,但很快又被深深的无奈所掩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压榨的命运。
他小心地看了看袁尚,又补充了一句,“小的也就是个跑腿的,东家让怎么卖,小的就怎么卖,多余的,小的也不敢多说,客官您若是诚心要买,小的这就给您称量。”
伙计看似在解释粮价高昂的原因,实则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豪强势力的畏惧和痛恨。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袁尚的反应,一边试探袁尚的身份,一边又隐晦地传递着乐陵郡粮价被豪强操控的真相,欲言又止,欲说还休,充满了小人物在强权压迫下的无奈和挣扎。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又向伙计询问了一些关于粮行和豪强的事情,伙计也是知无不言,言语间充满了对豪强的痛恨和对未来的绝望。
走访了一上午,袁尚一行人对乐陵郡的民生状况,已是有了全面的了解。乐陵郡的凋敝,不仅仅是天灾人祸造成的,更是人祸甚于天灾。
豪强的盘剥压榨,官府的腐败无能,才是导致乐陵郡民不聊生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