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徒弟凑上去闻了闻。
\"这就是新鲜的味道,\"刘师傅说,\"要是有腥臭味,就说明坏了。第一步就是得会挑皮子。\"
他又指着其中一张皮子:\"你们看这毛色,油亮油亮的,这就是上等货。要是发黄发暗的,那就是次品。\"
三个徒弟连连点头。
\"来,都记本子上。\"老张掏出几个小本子分给徒弟们。
这可是稀罕物,一般人家连纸都舍不得买。
\"记住了,\"刘师傅继续说,\"制皮最重要的是'三看四摸'。\"
\"啥是三看四摸?\"王铁柱问。
\"三看就是看毛色、看皮面、看肉里,\"刘师傅解释道,\"四摸是摸厚度、摸韧性、摸油性、摸光滑度。\"
周大民在一旁补充:\"这都是老辈人总结出来的经验,一样都不能少。\"
刘师傅点点头:\"对!接下来说说工序。先泡盐水,浸透了再脱毛。脱完毛再刮油脂,最后上盐防腐。\"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你们闻闻,这是腌制用的盐。\"
三个徒弟凑上去闻了闻,都皱起眉头。
\"这盐咋这么臭?\"钱强捏着鼻子问。
\"这叫硝盐,\"刘师傅说,\"是特制的,普通盐根本不顶用。\"
周大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盐:\"刘师傅,这得上哪买去?\"
\"供销社就有,\"老张说,\"一斤三毛五,厂里专门有指标。\"
刘师傅把布包收起来:\"今天先说这些,你们回去好好记着。明天开始实操。\"
三个徒弟都有点跃跃欲试。
\"师傅,\"钱强问,\"咱们啥时候能独当一面?\"
\"慢慢来,\"周大民说,\"先把基本功练好。这活计可马虎不得,一点差错就得砸了一张皮子。\"
刘师傅满意地看着周大民:\"说得对!这手艺啊,得一步一个脚印地学。\"
送走老张他们,三个徒弟还在院子里研究着兽皮。
\"你们几个,\"周大民喊道,\"明天一早来我这拿工具。记住,迟到一个打一个!\"
第二天一大早,三个徒弟就来了。
周大民给每人发了一把刮皮刀:\"这是我找铁匠打的,你们先练练手感。\"
刀是用老锄头改的,磨得锋利异常。
\"来,先练这个。\"周大民拿出几张废皮,\"从这开始。\"
三个人围着木桩忙活起来。
\"轻点!\"周大民看见钱强用力过猛,赶紧喊,\"你这是刮皮子还是刨木头?\"
\"师傅,这力道真不好把握。\"钱强抹着汗说。
\"得这样,\"周大民示范道,\"刀要平,力要匀,一点一点来。\"
正忙活着,赵兰香端来一锅玉米粥。
\"吃完再干,\"她说,\"这活计最费力气。\"
几个人刚要坐下,钱强突然喊道:\"不好!皮子裂了!\"
周大民过去一看,那张废皮被划出一道口子。
\"看见了吧?\"他说,\"这就是力道没把握好。好在是废皮,要是真货可就麻烦了。\"
钱强懊恼地直拍脑袋:\"师傅,我再练练。\"
\"先吃饭!\"周大民喝道,\"饿着肚子干活,手都得抖。\"
一碗粥下肚,几个人又投入了训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三个徒弟的手艺也在慢慢进步。
钱强最机灵,学得快,但有时候太急躁。
王铁柱力气大,但手笨,总把皮子弄破。
张来福最稳当,就是有点太谨慎,干活慢。
\"你们各有各的毛病,\"周大民说,\"但只要肯学,迟早能出师。\"
\"师傅,这回您可满意了?\"钱强举着一张刚处理好的狍子皮问道。
天还没亮,他们几个就在周大民家的院子里忙活。
周大民接过皮子,仔细打量着:\"毛色均匀,油脂刮得也干净,这次总算像个样子了。\"
这半个月来,三个徒弟天天跟着他练手艺。虽说还是各有毛病,但总算有了起色。
王铁柱在一旁犯愁:\"师傅,我这老是把皮子弄破,怎么办啊?\"
\"你啊,就是手上没个轻重。\"周大民示范着,\"看好了,得这么握刀,手腕要松,别总用蛮力。\"
\"来福,你也过来看看。\"周大民冲着角落里慢腾腾处理皮子的张来福喊道,\"你是太认真了,这活计讲究快准稳,光准不行,得快。\"
三个徒弟围着周大民,看他手上的动作。
\"行了,\"周大民把刮皮刀放下,\"今天咱们有正事。\"
\"啥事啊师傅?\"钱强最先问道。
\"去县城!\"周大民说,\"要想把这买卖做大,得先摸清行情。你们仨收拾收拾,一会跟我进城。\"
钱强一听要进城,高兴得直搓手:\"那敢情好!我还没去过县城呢!\"
\"去了可别瞎逛!\"周大民敲了他一记,\"这次是干正事。\"
天色还早,赵兰香已经起来准备早饭。锅里热气腾腾,煮着一锅玉米粥。
\"娘,您太早起了。\"周大民心疼地说。
赵兰香笑着摆摆手:\"你们要进城,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她掀开锅盖,又加了把柴火。
周大民闻着玉米粥的香味,想起这些天的变化。自从和公社皮毛厂谈成了长期合作,家里的日子总算有了奔头。
\"你说这皮毛生意,能做大吗?\"赵兰香小声问道。她一边说,一边往周大民的粥碗里夹了块咸菜。
周大民喝了口粥,认真地说:\"娘,您放心。这事我有把握。现在是个机会,听说年底政策就要放开了。只要咱们抓住了,日子肯定会好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赵兰香欣慰地点点头,又往他碗里添了些粥,\"你这孩子,比你爹。.\"说到这,她突然住了口。
周大民明白妻子的心思。
自从那天把谷大春赶走,这个家总算清静了。
虽说生活很辛苦,但至少不用整天提心吊胆。
\"吃完了!\"钱强放下碗,\"师傅,咱们啥时候走?\"
周大民看看天色:\"等会拖拉机就来了,咱们去村口等着。\"
\"路上当心点。\"赵兰香往他怀里塞了几个烤红薯,\"带着路上吃。\"
东北的冬天天亮得晚,一行人往村口走的时候,天边才露出一点鱼肚白。寒风呼啸,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