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笑出声，“你确定吗？”
何红棉很明显的底气不足，“……我确定。”
王队提醒，“何女士，这里是警局，你需要为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
何红棉死猪不怕开水烫，“我负责。”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队这边，肯定是有深入去调查过的，
就连在姜家多年工作的保姆，都称“曾经听到过先生和太太笑话荷花镇那个女人一万块就把女儿给卖了”，这事，那保姆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不像是在说谎，很快，王队给了记录员一个眼神，下一秒，一段录音缓缓播出。
“关于网传姜莱是被姜千峰花一万块钱买回家这件事，到底是真还是假？”
“是真的，当年二小姐来姜家的时候，我刚到姜家不久，那天我给先生太太送水果，听到两人在笑话二小姐的养母，他们说只花了一万块钱就买了二小姐的人生自由，这也太划算了。”
“除了这件事外，网上还有传言说姜家每月会给何红棉寄生活费以及给她儿子宋帆寄送药物，这件事，你们是否有所耳闻？”
“这件事啊，在姜家就不是秘密。”
“其实这每个月打给那对母子俩的生活费，都是二小姐的工资，这些年来，除了有客人来做客，其他时候，二小姐跟我们一样，时刻都需要干家务活，至于寄送药，确实也听说过。”
“一旦二小姐不听从先生太太，大小姐的话，他们就会以断了生活费和药为由威胁二小姐。”
这段录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让何红棉听得老脸煞白。
她几乎是瞠目结舌地看向姜莱，因着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她难以置信地问：“小莱，网上说的那些，居然都是真的，他们拿你当保姆使？”
事情都已经挑开了，姜莱无所谓点头。
“是呢，可能比网上传的还要更离谱些，保姆呢，每月工资好歹是稳定到账的，当然了，他们还有辞职的权利，但我就不一样了，我不能。”
这些话，她是眉眼带笑说出口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对视时，何红棉却觉得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忧伤，见状，何红棉心有不忍，“这些事，你……你之前怎么都没跟妈说？”
姜莱笑着看向她，“说了有用吗？”
她其实最了解何红棉了，她确实是有几分善良，但这份善良，和她在乎的儿子相比，压根算不得什么，所以，她又何必跟她说给自己徒增伤悲。
反正，结局都还不是一样。
何红棉会心疼她在姜家的遭遇，但为了他们母子俩的生存，她肯定还是会毫不犹豫将她劝回姜家，甚至，还会说忍一时风平浪静。
她笑问的那句“说了有用吗”后，何红棉双手捂着脸叹气，许久都没再说话。
但笔录需要继续进行下去，王队再度出声问：“何女士，我再问一遍，当年姜千峰给你的一万块钱，是不是想买断你和姜莱的关系？”
王队问得铿锵有力，何红棉借着双手捂着脸的动作，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一一，妈对不起你啊……”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小名，姜莱嘴角的笑僵住了，一一是当年何红棉捡到她，给她取的名，宋父不接受她，所以她跟何红棉姓。
何一一。
这个“一”，不是唯一的“一”，而是何红棉觉得这个字好写又好记。
在她出神之际，何红棉肿红着一双眼，继续道：“妈也不想这样的，怪咱们家太穷，怪妈没本事能同时养活你和小帆，当年，是姜家……最开始，他们只说要领养你，后面要带你离开的时候，他们又说不能让你对我们有牵绊，所以，用……用一万块钱将你买了去，如果……”
“如果我要是知道他们是那样待你的，妈肯定咬咬牙，自己多受些苦，不让他们带走你。”
“一一，你原谅妈好不好，现在家里日子好过很多了，你回家来，妈肯定好好爱你。”
在听到何红棉喊“一一”的时候，姜莱的双眸几乎要被水汽给遮挡了，但随着她说出后面这些话，她所有的眼泪就又给全憋了回去。
回家。
爱。
这对她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两个词啊。
而她，这些年活着，恰恰陷在“家”和“爱”的沼泽里，她没有家，也没有人爱她。
她已经习惯一个人抵挡外面的风雨。
所以，现下何红棉的糖衣炮弹，她不仅没动容，反倒是觉得有几分可笑。
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出现，等到她现在有所支撑和依靠的时候，她却跟她说“回家来吧，妈有能力爱你了”，这他妈叫什么爱！
这种施舍，她不稀得要。
更何况，她这明显是有利可图。
将所有的苦涩咽回喉咙，姜莱扬起大大的笑脸，“不需要了，你还是将你那份爱毫无保留地给你儿子吧，至于我，早已过了要爱的年龄了。”
她在笑，但何红棉感受到的却是她的抵御。
隔着桌子，她再度想要去拉她的手，但这回，姜莱没给她任何机会，就先一步起身了。
“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丝愧疚的话，那么，我请你对警察说实话，今天你为什么会到靳氏楼下，又为什么给我扣屎盆子。”
此时此刻，何红棉完全是仰视看着姜莱。
心酸和心疼的眼泪胡乱往下掉时，她哽咽道：“好……妈都交代了，那些话，都……都是齐玉珍让我说的，她答应我，要是我说出你是白眼狼之类的话，她就给小帆药。”
听到真相，姜莱毫不意外。
偏头看向王队所在方向，她弯了下唇，“事情你应该了解清楚了吧，现在，带我去见姜千峰？”
王队同她对视了两三秒，“好。”
眼看着姜莱抬步就要离开了，何红棉不顾一切冲上去拉住她的手，她红着眼，满脸哀伤道：“一一，你别生妈的气，原谅妈好不好？”
因着不想被姜莱轻而易举就甩开自己，所以，何红棉用了很大的力道，姜莱皮肤本来就敏感，被她这样一抓，上面很快有了印子。
她轻拧着眉，不悦现在脸上。
可何红棉就跟没看到似的，依旧不依不饶道：“一一，妈和小帆都需要你，现在姜家已经破产了，妈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给你弟弟找药了，你能不能看在妈疼了你几年的份上，帮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