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齐王府内。
齐玉坐在哥哥齐砚的床榻边,一步也不肯离开。自从哥哥昏迷至今,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天,就连医术高明的阿汐对此状况也是束手无策。
齐玉心急如焚,不停地追问着:“阿汐姑娘,之前您明明说过我哥会很快醒来的,可为何到现在他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到底还要多久他才能醒过来啊?”
阿汐一脸无奈地与府医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愁容满面。
被齐玉这样反复询问,阿汐终于忍不住了,略带烦躁地回应道:“我说你呀,先顾好你自己行不行?别忘了你可是怀着身孕的人呢!你这般不顾自己的身体怎么行?”
“而且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他只是昏睡过去而已,纯粹是因为太过劳累才导致如此。等他休息够了、想要醒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醒过来的。所以你别老是在这儿哭哭啼啼的打扰他了!”
说完这些话后,阿汐似乎再也无法忍受齐玉的纠缠不休,转身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
齐玉并没有因为阿汐的话生气,她坐在床边,目光紧紧锁定在床上躺着的哥哥齐砚。
齐砚面色苍白,脸上没有一丝生气,那原本温暖的大手此刻也是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
泪水模糊了齐玉的双眼,她泪眼朦胧地紧握着齐砚的手。
而此时,扮作姐姐模样的顾予言走到齐玉身旁,温柔地劝慰道:“妹妹,你身子不便,还是赶紧回房歇息去吧!等他苏醒过来,我定会立刻派人前去告知于你,可好?”
然而,齐玉却坚定地摇着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滚落下来。她哽咽着说道:“不,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守着他,只有亲眼看到他醒来我才放心。”
如今的齐玉已怀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但她的肚子却大得出奇,看上去就如同寻常妇人怀胎八月一般大小。
府中的府医也劝诫她:“小姐啊,王爷平素最担心的便是您的身体了。王爷定然会平安无事地醒来的。您可得先照顾好自己才行!”
尽管众人苦口婆心地轮番劝说,可齐玉依旧不为所动。最终,或许是实在拗不过大家的好意,又或许是考虑到腹中胎儿的安危,她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有些不舍地松开了紧握齐砚的手。
随后,在林娘的搀扶下,齐玉一步三回头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路上,她心中满是对齐砚的牵挂。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林娘,“夫君现下身在何处?”
林娘赶忙回答道:“姑爷兴许是与同僚吃酒去了,想来应该很快便会回来。小姐还是先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要紧。”听了林娘这番话,齐玉轻轻点了点头,继续拖着沉重的步伐朝院子走去。
“林娘,夫君这几日都总是醉酒回家,你赶紧去厨房让人煮些醒酒汤吧!等夫君回来,也好让他喝下醒醒酒。”夫人齐玉一脸忧心地说道。
“是。”林娘应声道,然后便匆匆朝厨房走去。
醒酒汤被热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不见穆清归来。汤也渐渐凉透,可穆清依旧没有回来。
齐玉心中愈发焦急不安起来,她甚至派出府上的小厮们四处寻找,几乎把整个都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但仍然没有发现穆清的身影。
就这样,齐玉独自等待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府中的一名小厮急匆匆地跑来禀报:“小姐,姑爷去了礼部。”
夜幕再次降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穆清喝得酩酊大醉,由几个家丁搀扶着走了进来。
齐玉听闻动静,连忙快步走到前院。她看着眼前这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愤怒。她与林娘一同上前,费力地将穆清搀扶进屋子。
当丫鬟观雨准备为穆清更换衣物时,齐玉不经意间瞥见了他脖子上的一抹异样。她定睛一看,刹那间,齐玉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仿佛天旋地转一般。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齐玉一把扯开观雨,坐到床边,仔细端详起那个吻痕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更是心惊胆战。只见穆清的领口处,赫然还留着一个深深的女人唇印!
齐玉脸色骤变,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穆清的衣衫,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而紊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转头对林娘吩咐道:“立刻派人去给我查清楚,穆清昨夜究竟去了哪里!”
……
第二天天亮,齐玉送走了穆清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带着手底下的一众家丁丫鬟匆匆忙忙地出门。
就在这时,已经整整昏睡了五天的齐砚,终于醒了过来。
他刚刚恢复意识,视线还有些模糊不清,但当他努力聚焦看清眼前景象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身着一袭淡雅女装的顾予言那娇俏的身影。
只见顾予言双手抱胸,一脸戏谑地看着他说道:“嘿哟,还以为你就要嗝屁了!我都准备要好好庆祝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能醒得过来。”
说罢,他还用手指了指放在一旁桌子上的那碗黑乎乎的药汤,撇撇嘴道:“喏,这是给你熬的药,你自个儿慢慢喝吧,我可懒得再伺候你!”
齐砚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是声音虚弱地问道:“我……我到底睡了多久了?”
顾予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儿地说:“足足五天!你可真是睡得够久的呀,怎么叫都叫不醒。”
齐砚皱了皱眉,又接着问道:“他们俩还没有回来吗?”说话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十分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顾予言摇了摇头回答道:“估计还要等到后天才能回到府上。”
听到这个消息,齐砚不禁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连忙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并焦急地追问道:“颜宁呢?她人在哪儿?”
顾予言见状,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我说王爷,您瞧瞧您这副样子,人家颜宁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你这一醒来就打听人家的下落。依我看呐,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趁早放手得了!”
顾予言的话音一落,齐砚眉头一皱,面露愠色地嗔怪一句:“啰嗦!”说着,他顺手拾起一旁的药碗朝着顾予言扔去,怒喝道:“想死就直说!”
只见顾予言身形一闪,避开了那只飞速袭来的药碗。
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嬉皮笑脸地嘿然一笑,“咋啦,难道连讲真话都不许了不成?听我一句劝,趁着你如今尚未陷入走火入魔的绝境,赶快收手吧!再这样下去,只怕人家更恨你!”
接着,顾予言又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孙离说,颜宁听见你还活着,二话不说,抄起匕首就朝你扑去,若不是孙离眼疾手快及时阻拦,恐怕你早就命丧黄泉喽!”
说到此处,顾予言顿了顿,脸上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摇头叹息道:“你说说看,凭你的身手,再加上追云那匹宝马,想要脱身逃离岂不易如反掌?可你倒好,不自己逃命护着两个女人先走!”
末了,顾予言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齐砚,提高声调问:“我说王爷,你到底图个啥呀?难不成仅仅只是因为那位颜小姐长得漂亮?”
听到顾予言这一连串的话语,齐砚原本紧绷的面容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后他缓缓地躺下身去,那只搭在被子上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紧紧揪住了被褥,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懑与不甘都揉进这柔软的布料之中。
齐砚没有想到,自己给她那柄匕首让她防身,她却用匕首取自己性命!
事已至此,既然无法改变颜宁心里的那份恨意,那就算了!就让她恨,再恨,她也得留在自己身边。
眼看快要临近正午,突然间,原本宁静的院子里骤然响起一阵仓促而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林娘惊恐的高喊声:“快去请府医来!”
院子外面,齐玉正被好几个小厮合力抬着走进院内。待他们一路行至齐玉的房间后不久,里面就传出来齐玉那令人毛骨悚然、撕心裂肺般的凄惨喊叫声。
正在屋内休憩的齐砚一听到这阵凄厉喊叫之声,瞬间睡意全无,一个激灵便从床上猛地翻身坐起,匆忙套上鞋子之后,便在顾予言的搀扶下快步朝着齐玉所在的院子赶去。
待到二人终于来到齐玉的院子时,远远望去,只瞧见房门口人头攒动,接生婆与一众丫鬟们皆是神色慌张、脚步匆忙地不停进出忙碌着。
而此时屋子里更是不断传出齐玉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呼嚎声。
齐砚不管不顾地一头冲进屋子。然而当他踏入房门的那一刹那,眼前所见的场景令他当场愣住,整个人仿佛石化一般动弹不得。
只见满屋都是人影晃动,每个人都在手忙脚乱地做着各自手头的事情,那一盆接一盆的血水被接连不断地端出门外……
林娘急忙上前一把拉住齐砚,并将他使劲往外拽去,“王爷,你不能进去!”
“林娘,阿玉不是还有三个月方才临盆吗?怎会突然之间就这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齐砚满脸焦急,声音颤抖地开口问道。
还没等林娘来得及回答,忽然间,从屋内传出了一阵焦急而又虚弱的呼喊声:“哥……哥……”那声音虽然不大,却直直地穿透了齐砚的心扉。
一听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齐砚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朝着屋内飞奔而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眨眼间便冲到了齐玉的床前双膝跪地,伸出颤抖不已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妹妹那冰凉无力的小手。
此刻的齐玉面色如纸般惨白,毫无血色可言,额头上更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不时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声,每一声都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齐砚的心尖儿上,让他心痛欲裂。
只见齐玉强忍着剧痛,艰难地张开嘴巴,断断续续地说道:“哥,如果我死了……求求你,别杀穆清,不要杀他!”说完这句话,她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再次陷入到极度的痛苦之中。
齐砚瞪大了双眼,眼眶里早已盈满了泪水,他拼命地摇着头,“不,你不会死,你不能死!不准死,听到没有!”
他猛然转过头,朝着门口大声吼道:“阿汐呢?阿汐在哪里?去把阿汐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