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没有回她,而是将视线望向她后方的陆知榷,“兄长一大早就来,可是有什么事?”
陆知榷见齐砚的态度明了,他让一旁的小厮将马车里的盒子抬下来,陆知榷指了指箱子,轻声说:“今年夏季雨水不足,茶山的百年茶树都受了影响,夏茶味道不如往年,我想着带过来给你看看这批茶叶能不能过得了宫里那关!”
闻言,齐砚走到箱子旁,将箱子打开拿出一饼茶叶出来,他闻了闻之后说道:“等我回来之后再给兄长答复。”
陆知榷淡淡应了声“好”。
齐砚刚准备走上马车,陆槿儿叫住了他,“砚哥哥,能不能也带我去都城,我今年还没去过呢!”
她眨着亮闪闪的眼睛,有些期待地看着齐砚,本以为他会带着自己去,没想到齐砚直接拒绝了,“你若是走了,兄长可就无聊了,下次吧!”
马车里的颜宁听见陆槿儿也想去,她撩开帘子扫了一眼几人后,将目光落在陆知榷身上。
就在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陆知榷微微蹙起眉头,朝着颜宁轻轻摇了摇头。那个动作好像他已经洞悉了颜宁此刻想法似的。
然而,正是陆知榷这一极其细微的动作,引起了一旁齐砚的注意,他迅速转头看向颜宁所在的方向。
当他捕捉到颜宁与陆知榷之间那看似若有若无的眼神交流时,瞳孔微微一颤,心中醋意翻涌!
齐砚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二话不说便大步流星地登上马车。紧接着,他毫不客气地将原本坐在颜宁身旁的阿汐撵到后面装货的马车上。
阿汐虽然满心不情愿,但毕竟对方也算是自己的东家,无奈之下只好嘟嘟囔囔地起身朝后面那辆马车走去。随着她的脚步移动,整个车身都随之轻微地摇晃起来。
此时,颜宁方才小心翼翼地掀下车帘,正准备回头看一下马车里面的情况。
谁知,刚刚转过头,一张熟悉而又令人心悸的脸便突然出现在眼前。齐砚凑近到她跟前,距离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颜宁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将齐砚推开,然而她的手还未触及对方,便已被齐砚紧紧抓住手腕。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沉默持续了片刻之后,齐砚终于打破僵局,他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刻意压低声音问道:“是他好看,还是穆清好看?”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颜宁不由得一愣,目光有些茫然地望向齐砚的双眸。在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齐砚和齐玉,果真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妹啊!
此前定国公府的百花宴上,齐玉一见到自己跟穆清拉扯,抬手就给自己一巴掌。
而此时的颜宁不过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陆知榷,齐砚的脸色就瞬间阴沉下来。
还未等颜宁反应过来,齐砚又用一种带着明显威胁意味的语气开口问道:“我好看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颜宁不由得眉头微微皱起,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她实在不想回答这样幼稚的问题,于是刚想要扭过头去避开齐砚咄咄逼人的目光。
可谁知,齐砚见她如此态度,顿时气急败坏起来,低声吼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说罢,作势就要伸手去抓颜宁。
望着眼前这个满脸怒容、像个没有得到糖果就要开始无理取闹撒泼打滚的孩子一样的男人,颜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身体放松,倚靠在身后的木板上,耳畔传来车轮滚滚向前的声音,以及窗外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她那双美眸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齐砚,眼中的笑意丝毫没有加以掩饰。
而当颜宁展露出这般灿烂笑容的时候,齐砚原本紧绷的眉眼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温柔。
他的眼眸深处刻画出了颜宁此刻娇俏动人的模样,见她这么开心,不知不觉间,齐砚的嘴角也跟着缓缓地上扬,勾勒出一抹宠溺的微笑。
颜宁她要是,能一直对自己这样笑……就好了!
她原本灿烂如花的笑容突然像是被一阵寒风刮过般迅速收敛了起来,这一变化让一旁的齐砚心中不禁涌起强烈的好奇心。
只见他微微前倾身体,轻声问道:“你刚刚想什么了?笑得那么开心?”
然而,当听到齐砚这个问题时,颜宁那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却骤然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她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甚至隐隐透露出一丝冷漠和不屑。她轻启朱唇,以一种充满轻蔑意味的口吻反问:“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可笑吗?”
就在颜宁说出这句话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齐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那里,与此同时,他那原本舒展开来的眉头缓缓地朝着中间聚拢挤压过去,没过多久,两道眉毛之间便硬生生地挤出了一道褶皱。
他先是自嘲地冷一笑声。随后,齐砚那双犹如寒星般的眼眸此刻更是散发出阵阵冰冷刺骨的寒意,他的视线紧紧地锁定住颜宁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质问道:“在你眼里,我喜欢你这件事就这么好笑?”
对于齐砚的质问,颜宁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你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此言一出,齐砚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的确不知道!他只知道,颜宁是自己的妻子……
就这样,两人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氛围,仿佛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因为他们之间这场突如其来的争吵而凝结静止了似的。
昨夜,颜宁被齐砚折腾了半夜,身心俱疲的靠着马车,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而另一边的齐砚,则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移到颜宁身边后,他轻柔地将她的头抬起,然后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齐砚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颜宁能睡得更舒服些。正准备闭上眼睛小憩片刻时,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急剧停下。
颜宁猛的混沌的梦境中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有些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本能地想去掀开那遮挡视线的车帘,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车帘的一刹那,齐砚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并用力将她紧紧抱入怀中,他迅速抱着颜宁一同倒在地上。
几乎就在他们躺下的同时,只听得一阵“嗖嗖嗖”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刹那间,无数支锋利的箭支如同雨点一般从四面八方朝马车射来,箭支穿透了车厢的木板和布幔,密密麻麻地插在车上,仿佛给这辆马车穿上了一层刺猬般的外衣。
颜宁望着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有些后怕,她简直无法想象,如果刚才不是齐砚反应迅速,只怕此刻自己早已被这密集的箭雨打成筛子了。
与此同时,两辆马车的周围已然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粗略估计,人数至少有两百之多。这些人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手中紧握着砍刀。
在这群凶神恶煞的人当中,有一名男子骑在一匹高大威猛的骏马上,神色冷峻,目光阴鸷。此人正是杜放的父亲,杜盛。显然,他此番率众前来,就是要为惨死的儿子报仇雪恨。
马车里,气氛异常紧张,齐砚开口说道:“看来我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
颜宁闻言,满脸惊愕,她不明白为何齐砚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于是茫然地仰头望向他,“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齐砚压低声音,面色凝重地说着:“外面可能有两百多人,就凭我的本事,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会儿,我给你开路,你瞅准时机带着阿汐顺着官道逃跑知道吗?”
颜宁呆呆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嗯”。紧接着,齐砚从腰间抽出那把锋利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将其递到颜宁的手中,轻声嘱咐道:“只要按下上面那颗红色宝石,它就能瞬间变成一把长剑。若是不幸遇上了歹人,就用它来自保。”
颜宁握着匕首,心中满是疑惑。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今天的齐砚有些怪怪的,尤其是他说话时的语气,仿佛他真的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似的。
正在此时,一阵刺耳的嘲笑声忽然从马车外传了进来。只听得杜盛那嚣张跋扈的声音高声叫嚷道:“哈哈哈,齐砚啊齐砚,你怎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马车里头不敢出来?莫不是没有了你那些暗卫和千山,连胆子也跟着一起变小了不成?”
说完,杜盛猖狂的笑声在外响起,随即他又喊话:“齐砚,你杀我儿的时候,是不是也没想过会有今日这样的下场?我倒是想看看你没了暗卫护着,到底会死的有多惨。”
听闻此言,颜宁满脸狐疑地望向齐砚,秀眉微蹙,轻声问道:“外面那个人,难道是杜放的父亲?杜指挥使?”
齐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即便缓缓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将颜宁扶起,让她安稳地坐在马车之中。
紧接着,齐砚竟双膝跪地,跪在颜宁面前。他微微挺直了身躯,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颜宁那如羊脂白玉般娇嫩的脸颊。
看着她惊恐的脸,齐砚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令人心碎的苦笑,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去死吗?也许今日,你的愿望可能会成真了!”
话毕,只见他转过身去,动作利落地从座位下方取出了几把剑。其中一把被他别在了腰间,而另外两把则稳稳当当地握于双手之中。
齐砚左手持剑,轻轻挑起车帘,驾车的车夫已然惨死当场。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迈步走出车厢,站到了马车之外。他的目光迅速扫视了一圈眼前那乌压压的人群。
昨夜齐砚在收到林婉婉传信后,便让千山率领所有能够调动的暗卫奔赴淮安城支援。只可惜,如今的他孤立无援,面对如此众多虎视眈眈的敌人,也唯有拼死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