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少年尝尽人间苦难,明明是大族出身,却干着泥腿子才干的活计。
在这种情况之下,还一心想着读书识字,以后能混出头来,薛礼自己都觉得自己厉害坏了。
蹲在大宅门旁边的墙角,学着学问人的样子,在手指头上沾点唾沫,一页一页的翻看着最新一期的《大唐周刊》。
大部分内容他都看不懂,不过这些内容并不是他所需要的。
翻开几眼之后,看见基础教育板块的蒙学专栏,薛礼顿时眉开眼笑。
“就是这里,以后要多学一学蒙学的文章,在大宅门多做几年的工,攒些银钱,说不定以后能求贵人们给我一个上学的机会。”
“我好歹也是河东薛氏出身,虽然爹娘死的早,但血脉在,贵人们应该会给我这身血脉一个面子吧...”
薛礼如饥似渴的读着。
突然,两道人影将他笼罩起来。
“好啊,你个小兔崽子竟然跑到这里来躲清闲,真是活腻味了!”
来人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薛礼认识他,是跟在二老爷薛粹身边的护院,在大宅门里的地位很高。
其中一人,上前就揪住了薛礼的脖领子,硬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当初就劝二老爷,老家来的泥腿子没见过世面,还什么规矩都不懂,如今倒好,你胆敢私自买《大唐周刊》!”
“难道不知道,主家跟柳家翻脸了吗?”
“不知死活的东西!”
薛礼是真不知道这些规矩。
他才来到长安城几天,哪里清楚大人物们之间的纠葛?
不过以前在河东老家的时候,他倒是经常听长辈们提起大宅门里的腌臜事。
无非是人际关系的问题罢了,进了大宅门,就要找个有权有势的投诚,才能不被别人欺负。
薛礼强忍着心中的慌张,挤出一抹笑容。
“两位大哥,放了俺这一次吧,这个月预支的工钱花完了,下个月领了工钱,俺先孝敬两位大哥!”
两个护院对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似乎是听到了天下间最滑稽的笑话。
“哈哈哈哈!”
“你个小兔崽子,一个月才能赚几个钱?”
“老子去青楼逛一圈,够你小子累死累活干半年的!”
别看薛礼在同龄人之间算是壮硕的,但在两个大家族的护院眼里,跟只小鸡崽子没什么区别。
揪着薛礼的人使劲晃荡了几下,把薛礼晃了个七荤八素。
另一人直接劈手将《大唐周刊》抢过来。
“不知道天高地厚,进了我们薛家的门,手里头就绝对不要出现竹叶轩的东西!”
撕拉——
《大唐周刊》被三两下撕得粉碎。
薛礼顿时就呆住了!
他都已经做好了这个月饿肚子的准备了,就为了能买一本《大唐周刊》读一读。
听说这里头都是大学问人写的文章,不仅如此,里头还有专门教人读书识字的内容,甚至于,是太子的老师亲自写的!
放在任何一个穷苦孩子眼中,那都是无价之宝!
说不定平时多用用功,以后能受到贵人的青睐,从此摆脱世世代代当穷苦人的命运。
护院竟然把书给撕了!
这无异于是毁了薛礼的前途!
《大唐周刊》虽然不算贵,但在普通百姓眼中,也不是一笔小钱。
想要买的话,怎么也要使劲咬咬牙。
少年人容不下太多的心思,薛礼的眼珠子当时就红了!
“呦呵,你个小兔崽子还生气了?”
“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两个护院嬉笑着,压根没有放开薛礼的意思。
“走,把他带到二老爷那邀功,拿了赏钱咱哥儿俩去平康坊潇洒!”
“敢私藏竹叶轩的东西,这小子少说挨顿板子!”
薛礼的眼睛眯了起来。
然后,他突然攥住护院的一只手。
咔——
一声脆响,护院的手腕竟然硬生生被他给掰碎了!
下一刻,护院才反应过来,杀猪般的惨叫起来!
薛礼看着地上被撕成碎片的书,怒火越来越旺盛。
“俺家祖上跟二老太爷是一家人,你们竟然敢欺负俺!”
“俺娘说了,俺什么苦都能吃,唯独不能受欺负!”
说完,他一脚蹬在护院的胸口上。
护院哼了一声,直接撞在身后的墙上,昏死过去了。
另一个人吓懵了,脸色变得格外精彩。
等薛礼看向他的时候,才猛地一激灵,把腰间别着的短刀拔出来。
“你还敢伤人?老子活劈了你!”
“大不了被二老爷训斥一顿!”
说完,一刀朝着薛礼劈砍而去。
薛礼灵巧的一个闪身,躲开之后,一拳打在他的后腰上。
护院惨叫一声,应声倒地。
紧接着,又是好几人从薛家大宅里冲了出来...
...
王积的文章,如同一块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重浪!
短短一天时间,在长安城的文坛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国子监内在争吵,无数的亭台楼阁内也在争吵。
柳叶走在平康坊的大街上,甚至看见了有读书人在当街对骂!
“王积先生久不露面,如今定是积蓄了多年的学问,准备一朝出山,他这篇文章堪称无懈可击,将当前蒙学的弱点逐一披露,乃是功德无量的鸿文,能给无数蒙学幼童解惑!”
“无稽之谈!”
“文纪先生叱咤文坛多年,更曾担任过国子监的祭酒,论起教书育人来,乃当今士林魁首,总不能因为王积先生是大儒王通的胞弟,就过分宣扬他的名头!”
“哈哈,你可知文纪先生乃是当今太子殿下的老师?连太子都能教导,区区蒙学还能出错?”
“一山更有一山高,王积先生不如文纪先生,这是不争的事实!”
听着周围那些读书人的争吵,跟柳叶一同来到平康坊的孙思邈忍不住摇了摇头。
“人心不古啊,当街争吵,丝毫不为长者避讳,怕是王积和李纲都没有这么大的气性。”
看得出来,孙思邈对当今的文坛很失望。
话说他也曾当过官,只是不喜欢官场上的黑暗,直接辞官了而已。
真正算起来,他也称得上是文坛中人。
柳叶催促道:“行了行了,几个毛头小子吵架你也听?还是赶紧去登科楼吧,今日又到了你坐诊的时间,万万不敢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