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微微欠身,以礼相还,“崔尚书客气了,您可安好?”
崔尚书眉头紧锁,愁容满面,身形竟有些佝偻,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他长长叹了口气。
“哎——程文博那厮骨头极硬,这些天死活不肯认罪,大牢所有刑具几乎上了一遍,仍然不肯招供。
不得已才轻信他的鬼话,让少夫人平白遭了折辱。
老夫实在愧对少夫人。”
“无妨,崔尚书见外了。”
“如今程文博不肯招供,吏部仅凭枝儿中毒身亡无法给他定罪。
此事让老夫颇为头疼。不知少夫人可有高见?”
“他之所以死咬牙关,不肯松口,不过是因为他知道,事关两条人命,一旦招供,他性命必然不保。
如今崔尚书手中证据不足,缺了最重要的一环:搜出他藏匿的毒药。
我深信,只要能找到他藏匿的毒药,就算他再狡辩也无济于事。”
崔尚书闻言,不禁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少夫人该是知道,官兵已经搜遍了侯府,却一无所获。”
楚瑶态度坚定,“程文博惯于用毒。在他眼中,崔家千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手中的毒药非中原所有,极为稀罕,我料他必定视为珍宝,不会轻易丢弃。
况且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时间销毁证据。
那毒药定还藏于他的院中,只是藏得颇为隐秘罢了。
若是能细细搜寻,不惜掘地三尺之功,我就不信找不到那至关重要的证据。”
崔尚书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仿佛又有了信心,“少夫人所言极是,本官这就督促吏部派人再次搜查,定要找到那关键证物,让程文博再无从抵赖!多谢少夫人提点。”
“崔尚书客气了。”
崔尚书语气中带着兴奋,一改颓败之态,“程文博狼子野心,竟将毒手伸到枝儿这。我定要他为枝儿偿命!
若是能将程文博绳之以法,老夫定牢记少夫人今日之恩。”
言罢,崔尚书再次拱手,随后转身大踏步离去。
楚瑶望着崔尚书离去的背影,心中无限感慨:若是崔厚枝在天有灵,知道她爹如此为她奔波操劳,该是欣慰了。
程文渊醒了,一睁眼就觉浑身疼。
从头顶到脚踝,哪里都疼,疼得他不禁倒吸凉气。
他挣扎一下想要坐起,只一动,疼痛更甚。
于是不敢再动,只缓缓扭头看向室内。
一只眼皮也是肿的,看得不甚清楚。
“渊哥可算醒了,你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
“祖母,我怎么浑身疼,发生什么事了?”
“哎,可怜见的。那日夜里你被几个贼人打了,可还记得贼人模样?”
程文渊经提醒这才想起,那日他在城隍庙后身遭了人暗算。
他顿时懊恼不已,那群混蛋!
说好了五五分成!定是那些人见钱眼开,不肯同他分赃,竟还想将他杀人灭口。
好在他命大,捡回一条命。
虽然心中无比恼恨那伙人渣败类,可他算计楚瑶在先,这时哪里敢把真相告知于人。
他叹气摇了摇头,避重就轻道:
“贼人上来就将我蒙头盖住,哪里看得见他们模样?!”
“你近来可是得罪何人?”
“没有。”
程文渊不想祖母再没完没了问下去,只做头疼模样,“祖母,您别问了,我头疼的厉害。”
“那好,你醒来我就放心了。这里有瑶儿照顾你,我就先回去了。”
李氏出门前,不忘嘱咐楚瑶,“瑶儿啊,如今渊哥已经知道悔改了,你看花姨娘都被送走了。
渊哥心里是有你的。你就别再同他闹情绪了。
好歹你们是夫妻,如今渊哥伤成这样。你好好照顾他,他能不记你的好吗?”
楚瑶木着脸任李氏叨叨一番。
她懒得应承也不反驳。
李氏自以为善解人意召唤丫头婆子都出了门,室内仅余楚瑶同程文渊二人。
程文渊躺在那里,目光看向楚瑶,心中难得起了一丝愧疚。
室内突然寂静下来,静得有些让人别扭。
程文渊轻咳一声,打断别扭气氛。
“夫人,我有些口渴。”
楚瑶翻了个白眼,将杯中冷茶递到程文渊面前。
程文渊抬了抬头,奈何一动全身疼,他放弃了,又躺回去。
“夫人,可否将茶杯再送近一些。”
楚瑶冷着脸,将茶杯凑近他嘴边,不管他喝进去多少,反正一股脑倒了下去。
半杯水顺着他的下巴淌下,脖颈顿时湿凉一片。
程文渊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悦。
但见楚瑶面无表情,他也不敢埋怨一句。
忽而想到,自己昏睡两天,也不知光禄寺贪墨一案如何了,他忙焦急问道:“夫人,你近来可是去国公府了,不知道那案子国公爷可是有进展?”
“这两日事情多,没来的及去国公府。”
“劳烦夫人再去问问国公爷。还有——”
程文渊叹了口气,艰难开口,“夫人,我如今真的走投无路了,亏空那笔银钱必须马上补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能不能先拿你账上银钱替我补上,回头我一定想办法还给你。”
“我账上有些银钱,原本是可以拿给世子的。只是不巧,前日绑匪绑了冯俊,索要五万两银子。我账上钱全部给绑匪拿去了。世子这时问我要银子,我是如何也拿不出来的。”
其实那五万两银票早就回到楚瑶手里了。
这时说这话,就是让他难受。
听闻此话,程文渊后悔不已。
他哪里会想到那些人过河拆桥,不仅不兑现当初的承诺,还将他一顿暴揍。
这下好了,楚瑶手里也没银钱了,他要如何是好?
千不该万不该,他那日不该带着银子去赌的。
这两万两亏空如何填补?!
思及此,程文渊越发觉得头痛、胸痛、牙痛。
牙?
他刚刚就觉得哪里不对,说起话来怪怪的。
这时,他迟疑着舔了下牙齿……
怎么会这样?
“我的牙怎么了?把镜子给我!”
程文渊焦急开口,楚瑶则不紧不慢起身,拿起桌上铜镜。
本是递给他的,瞧见他费力半天仍旧举不起来的手臂,楚瑶冷着脸,将铜镜正对着他。
只一眼,程文渊如遭雷击,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