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江浔才明白，陆祁明从事发到现在，表现出来的所有冷静根本就是假象。
他全部的狂躁在这一刻爆发，毫无预兆的，连他都跟着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江浔倒是难得跟赵令羲站在了同一阵营上。
他偷偷拉着陆祁明的胳膊，把他拽到旁边，“别冲动，今天这件事，很明显是韩立做的局。”
“他要是想杀人，何必要在大白天这么显眼的时候。”
“你忘了以前他派人动赵令羲都是什么方法了吗！”
“别冲动，就算不为了你，也为了病房里躺着的纪疏雨，你不会想让她在医院都没有机会好好恢复吧。”
“现在是咱们吃了一个大亏，早晚得讨回来。”
“何况那些证据，也都是见不得光的，我们子弹不足，韩立到时候反咬我们一口，真的就是百口莫辩了。”
陆祁明一直默不作声。
他的眼神一直看着不远处焦急的赵令羲。
赵令羲此时此刻也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想起那晚他不管不顾地开车去了她家。
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如今两个人虽然只是隔着几米的距离，却更像是隔着一道跨越不了的银河。
沉默许久，陆祁明收回视线，走到了警察面前。
“我刚刚说的都是事实，但的确也仅仅只是我的推测。”
“希望你们能重点查看一下。”
警察互相看了看，点点头，陆祁明在笔录上签字，两人警察就离开了。
江浔轻轻叹了口气，好在陆祁明没有犟到底，终究是留了余地。
但现在场面也并没有好看多少。
以前陆祁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赵令羲。
为了她得罪了韩立，也是为了她计划筹谋这一切。
帮她夺回瑞京集团，帮她铲除韩立这个心腹大患。
但是如今......一切都变了。
韩立今天是对他下手了。
而且，还牵连了无辜的纪疏雨。
下半身瘫痪。
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这个人情，陆祁明要怎么还？
他能还的起吗？
江浔隐隐地替陆祁明担心。
而一直沉默不语，眼泪汪汪的赵令羲此时此刻想的应该也是这一点。
她和陆祁明，还能继续在一起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渐渐地下起了小雨。
这好像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
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落地窗上，黑色的夜景中，隐隐地有她和陆祁明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
赵令羲无暇欣赏细雨入泥的美景。
她此时此刻内心慌乱无比。
也顾不得要隐藏自己和陆祁明和好的事实，拉着他的手，低声说道，“你有没有怪我？”
“什么？”
“都是我，你才会遭受这些。”
陆祁明眉眼轻皱了一下，“不是我，现在躺在里面的人是纪疏雨，我什么事都没有。”
真的没有吗？
赵令羲认识陆祁明这么久，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破碎两个字。
她知道虽然他身体没有受伤，可是他的心里已经千疮百孔了。
纪疏雨救了他，替他挡了灾，他怎么可能做到视若无睹。
他这辈子都会欠她的。
又或者说，纪疏雨这个人会一直隔在她和陆祁明中间。
或者，调换位置。
搁在中间的人从来都不是纪疏雨，而是她自己。
如果当初不是她非要缠着陆祁明把她带回家，他也不用跟自己一起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对不起。”千言万语最终只剩了这三个字。
赵令羲低着头，低低的声音，慢慢地把这三个字的道歉说的像是有千般重。
“对不起什么？”
陆祁明依旧没有回头看她，继续盯着那窗外的细雨，“没什么对不起的。”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谁都一样。”
“我不后悔我的决定，当然我也不允许自己后悔。”
从那天以后，陆祁明再也没有见过赵令羲。
他知道，她是不敢见他。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警察那里查了几天，已经抓到了肇事司机。
但是司机只承认酒驾撞人，拒不承认受人指使。
也是，一个只判几年，另一个却要判几十年甚至是死刑，如果不是面对确凿的证据，司机怎么可能会承认呢。
纪疏雨是第三天苏醒的。
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她自从知道自己大概率会瘫痪以后，变得很少说话。
当然表情也几乎都是沉闷着的。
唯独见了陆祁明能够带来一丝丝的笑意。
当然这笑也都是十分勉强的。
因为，她怕陆祁明自责过深，所以也是想要安慰他。
照顾她的护工是陆祁明选的一个中年的阿姨姓庞。
庞阿姨胖胖的，说话总是笑呵呵的，每次见到陆祁明过来都开心的不得了。
“哎呀，陆律师，你来了就好了，小雨姑娘就能有笑模样了。”
陆祁明把手里的水果和饭菜递给庞阿姨，坐到床边，询问纪疏雨今天的情况。
“今天怎么样？”
“刀口还疼吗？”
纪疏雨摇了摇头，“不疼了。”
“怎么不疼啊！”庞阿姨立刻就戳穿了纪疏雨的谎言，“小雨姑娘昨天后半夜疼的嘞，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找了医生开了止疼药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纪疏雨尴尬一笑，“我只是想忍一忍，也许忍久了，这疼会转移到其他地方，也说不定呢！”
纪疏雨从醒过来，下半身就没有任何知觉。
如果她的腿也能让她疼的睡不着觉，她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陆祁明勾了勾唇角，轻声道，“我联系了这方面的专家，你先别着急腿的事情，先把其他地方养好再说。”
纪疏雨点点头。
陆祁明把床边桌抽出来，帮她把饭菜都摆放好，然后摇了床头，让她坐起来吃饭。
“看你昨天挺喜欢吃这个小馄饨，今天又买了另一种口味，你尝尝？”
“好。”
纪疏雨一点点的品尝，咸蛋黄口味的，很好吃。
她在医院有些上火，嘴巴没味道，不能吃辣，所以就偏爱咸口。
没想到，这个小细节被陆祁明发现了。
纪疏雨轻声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打趣道，“还记得那时候在北市那个KtV吗？”
“那个男的拿着刀想要杀我的时候，我那时候还真的想要是为了你伤到就好了，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可怜我，然后就不会离开我了。”
“没想到那个时候没成的事，现在倒是成了。”
“你现在真的是离不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