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闭上眼:
“菲文小姐,看来您承认您杀死了杰克逊了。我要提醒您,您刚才的话对您很不利,这让麦金托什的死也显得和您脱不开关系。”
菲文惨然一笑,刚想张嘴,忽然被一声大叫打断。
里德警长表情扭曲,下意识弯腰。众人看到他的右脚翘起,鞋子前端瘪下去一块。
男仆威廉靠着猛踩一脚的偷袭战术,再度甩开了里德警长的手。
他双目通红,咬牙切齿道:“我说了,今天这里讨论的一切都不可信!”
“你们没有证据!你们只是在编造一个栽赃麦金托什老爷的故事!”
“杰克逊确实是杀人越货的流浪马贼,但你们能证明艾德少爷是被他杀的吗?”
威廉指着帕缇夏,
“怎么,你们也要请这个咒术师?苏格兰场准备跟外界解释——说你们通灵,请到了艾德少爷的魂魄,由此取得死者口供,证明杰克逊杀死了艾德少爷?”
“菲文小姐,您自己都说了,您与安娜.麦金托什没有任何收养手续,与麦金托什家族亦没有血缘关系,这里的一切关您什么事?”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谁能直接断定您杀人了?”
威廉环顾四周,
“还说什么麦金托什老爷策划了这一切,第三名死者就是第三名凶手……”
“荒谬至极!”
男仆威廉死死瞪着眼睛,吼道,
“我亲眼看到了,那个印第安人,把麦金托什老爷从2楼推了下去!老爷被他害得当场死亡!”
“他才是凶手,他有绝对的杀人动机,目击证人!而你们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只有一些零七八碎的边角料,还有什么路过老奶奶讲的乡村故事!”
威廉脸上的肌肉抽动,他的呼吸异常急促,气势高昂。
他有这份自信——
麦金托什利用自己的死完成一个闭环。他将一切伪造成印第安人犯下的连环杀人案时,硬生生让案件有了两种解答。
结合帕缇夏的身份,爱丽丝和奥尔菲斯找出了真相,但麦金托什精心准备的故事,明显更有噱头。
从寄信的那一刻开始,新闻媒体也是证人。
“伦敦的所有报社!”
威廉声嘶力竭道,
“他们包围了苏格兰场!”
“为什么呢?因为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在上帝的眼皮子底下,一个印第安人,杀了三个美国人,你们见过比这还要荒诞?还要精彩?还要让人好奇的事吗?!”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为什么?”
在男仆威廉慷慨激昂的呼喊中,爱丽丝对所有的一切豁然开朗。
男仆威廉曾为麦金托什流的泪不是假的,他对麦金托什忠心耿耿。他是计划的后手,负责指认,实锤塞阔,保下菲文。
现在,菲文已经半放弃继续掩藏了,但威廉不允许。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把麦金托什钦定的结局变成现实!但现在还能做什么呢?现在已经没有机会,除非塞阔……
可塞阔被捆着双手,他想做也做不到啊。
爱丽丝与奥尔菲斯下意识扭头。
“塞阔!”
凯文猛然挣扎了一下,差点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
一直沉默着,安静着,旁观这场审问的塞阔用不知道哪里来的薄薄刀片,割开了缚住行动的绳索。
从最开始就待在会议室的何塞恍然,惊讶喊道:“威廉扇过他一巴掌,他走到了他身边,那个时候……”
男仆威廉看都没看何塞,转过脸,语气有些颤抖:“和我没关系。是他杀了人,时间,原因,证据,全部都有,都很完善。”
“谁知道……他偷用了哪家的冰窖来藏尸体。”
在威廉越来越低的声音中,塞阔冲凯文笑笑,他那张往下垂的脸因这个动作多出几分生机。
塞阔说了一个古怪的词,在爱丽丝大喊的“拦住他”中义无反顾往门口冲了过去。
正在椅子上挣扎的凯文忽然流下泪,他叫道:
“兄弟,算我求你了,你别冲动!”
“你是切落族的,我不想…我不想再看到切落族的勇士死在部族外了,这让我该怎么面对她?安吉丽娜,安吉丽娜……”
爱丽丝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她本想立刻抓住衣衫褴褛的塞阔,但眉心的一阵刺痛让爱丽丝恍了下神。
帕缇夏缓缓放下猴头咒像,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说:“抱歉,我和他们先做了交易。丹巴拉欣赏守诺的品德。”
“记者小姐?!”
奥尔菲斯也错失了拽住塞阔的机会,焦急看向爱丽丝,右手抬起又克制在空中。
爱丽丝甩甩头,挥手示意她没有大碍,
“我没事!快去拦下他,外面全是新闻行业的人,威廉想强行确定结局!”
来不及了。
经过威胁帕缇夏反被里德警长怒视的事,苏格兰场的警察们不敢随便开枪。
更多的警察下意识选择优先堵死出入口,防止嫌犯逃跑的同时等待下一步的明确指令。
可塞阔根本没想着逃跑。
他冲出会议室后,在众人的惊呼中,一头撞向了二楼走廊的玻璃窗。
塞阔第一次还没成功,但那声沉闷的撞击声吸引到了外界的注意力。
在他毫不犹豫又是一撞后,伴随着玻璃清脆的碎裂声,密密麻麻的相机拍照声此起彼伏,将于那窄小的破洞露出半张满是血迹的脸照亮。
头破血流的塞阔没有去抹肆意流淌的热流。
他用不是很正宗的英语高呼:“我有件事,通知全世界!”
“苏格兰场不用再反复询问有什么隐情了,我杀死他们不为其他,只为自己,为部族,为千千万万个同胞!”
麦金托什给的报酬很有诱惑力。
不止是塞阔心心念念的钱,不止是健康的牛羊。
塞阔对凯文隐瞒了很多的东西,唯独没隐瞒连环杀人案的表面起因。
那可能是麦金托什为了给菲文脱罪所编的噱头,但正中了塞阔的心脏。
让他深信不疑,让他赴汤蹈火。
“印第安人的头皮可以换来五十美金,那一个美国人呢?”
塞阔努力念着他为这起案件写的台词,
“现在,我让你们知道了,一个印第安人的命等于三个美国人!”
闪光灯一刻也不曾停下,将伦敦的黑夜照的宛如白天。
塞阔眼睛被刺得有些疼,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混合着血液,顺着脖子蜿蜒而下,在瘦到惊人的锁骨处积成红色的湖。
他半个身子挂在窗外,整个人摇摇欲坠。警察们已经一拥而上,拽着他的腿,企图把塞阔拉回来。
“我们不是你们的玩具!”
塞阔用小刀胡乱划着抓着他的手,每一刀都能收获一声哀叫和向窗外的自由。
“把我当傻子,猪狗一样圈养的道斯,他把我当成一切可以逗趣的玩意,就是不把我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塞阔嗓子很干,这让他高声喊的每一句都像是在撕裂自己的血肉,把一个种族的不堪袒露在人前。
这应当是令人抬不起头的,应当令人羞愧的。
但有着麦金托什准备的“真相”,塞阔眼睛明亮,昂首挺胸,
“所以他死了。”
“杀死一头牛,尚且要担心被顶穿,杀死一个人则会与一个家庭交恶,复仇的火焰能绵延几十年。”
“那屠杀一个种族呢?我的暴起反抗是一个例外,但不是唯一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