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郑伟来树前察看考烟移栽情况，艾书领去查看余家乡的粪团秧。原来是正值烤烟移栽季节，天气干旱，按天气预报还要持续无雨20天左右，这可把艾书急坏了：烤烟苗挤在苗床里，如不及时移栽会成“老苗”，甚至还会抽苔，将会大大影响烤烟的生长，将导致大幅减产减收，将严重影响全年的收益计划……于是，艾书号召各乡镇发动烟农想办法解决此难题。余家乡老街村烟农把烟苗从苗床里抽出后携回家里，用湿润土壤包住秧苗须根，将拌和好的优质农家肥捏成团，再将秧苗根植入粪团中央，平放在房前屋后荫凉处，便于浇水，且男女老少可以操作，烟苗照常成长，只待下雨后再搬运移栽地里。
郑伟察看以后，连连称赞：“人民是创造历史的动力，发明就在人民群众之中。”停顿片刻又说：“我看这个‘粪团秧’名字有点俗，叫‘营养坨假植’如何？”
艾书暗暗称道：还是知识分子脑筋宽广。遂回答：“书记取的这个名字科学、大气，就叫这个名字好。”
回到乡政府，郑伟叫秘书：“给办公室打电话，通知各区分管农业的区长和烟叶站长，明天在树前区开现场会，推广烤烟营养坨假植，十点钟前必须赶到。”
郑伟侧身面向艾书：“你们又为全县的烤烟发展立了一功。”
午饭时，郑伟兴高采烈：“儿老，今天破个例，中午好好喝一杯。”
大家都清楚，书记的这个渣渣话，是不随便说的，是高兴时才说，听了不觉得是骂人。
县委办公室主任缺员月余了，郑伟首先想到的人选是艾书：熟悉办公室事务，心细、点子多，但他走后新换人员对铁厂、磺厂不熟悉，这是一。二是接待，不赔两杯不行，他那点酒量会得罪客人的！“十马九不全”啊！算了，还是另选他人。
全省乡镇企业农民企业家和发展乡镇企业积极分子大会闭幕。主持人告知大家：“今天晚餐在省委招待所一号餐厅，请大家别忘记带出席证。”
全省乡镇企业农民企业家和发展乡镇企业积极分子的表彰不是像以往分配名额的做法，这次是按硬条件，有一个算一个。农民企业家评选结果，全省47名。
发展乡镇企业积极分子，是指地、县、区、乡（镇）四级的具体领导人员。评选条件中，最要紧硬指标是增速：地、州、市级连续三年发展速度超20%以上；县级连续三年超30%以上，区级连续三年超40%以上，乡镇级连续三年超50%以上。其他条件，当然还有所属企业效益、贡献（缴税）等。因此，全省地、县、区、乡四级就只许选出积极分子（领导人）34名。
被表彰的人员，省政府正式文件明确：“享受省级劳动模范待遇，可上地方志”等。
按议程，四天会议，闭幕用一下午进行。闭幕会议议程不多：表彰发奖；向全省发倡议书；省长总结；首长讲话。
以地区为单位的讨论组上，主持人行署专员说：会议时间留有余地，两个小时足够了，闭幕后让大家逛逛商场，但六点半必须准时进餐厅。
表彰发奖、致倡议书后，三点不到，省长就开始总结讲话。他多数时候是离稿畅谈，六点过几分才：“哈哈，我讲多了，还有书记要作指示。”
首长看了看手表，边翻笔记本，边说：“我强调几点。”他讲了十多分钟，6点20分讲完，留时间给大会主持人。
艾书逛街的时间没有了。这一号餐厅在哪里？担心找不到。回招待所放下奖品，急忙随着熟路人流去了一号餐厅。
餐厅中央摆放了一张较大的圆桌，可坐十多二十人，有人议论：“中间那是主宾桌，可能省委领导们要来参加宴餐。”
其他餐桌都是围着中桌摆放。
首长来了，秘书在前引路。省长、副省长、省委常委们、省军区司令员、政委、省人大主任、省政协主席陆续进场，在主宾桌落坐。
艾书好奇，选了个面向主宾桌的座位。
首长没有直接去主宾桌，径直向着艾书们的这一桌走来，边落坐边问：“你是？”
我叫“艾书”，艾书急忙回答：“临川树前区的。”
首长：“哦，我去过去过。”简单问了艾书一些情况后，说：“你们区这几年发展不简单喽。筑州省还有十来个县的财政税收没有你们区高啊，要叫他们到你们那里去看看。”
艾书：“是首长您对我们的亲临指导鼓舞，是地委、县委的领导正确，现在还没什么好看的，过两年再请首长去指点。”
秘书来请首长到中心桌去。首长说：“我在这桌算了，和基层的同志边吃边聊聊，他们来省很不容易。”
秘书过去回话。
省长走到首长身边小声说：“省军区司令员有事要汇报，请您过去。”首长勉强离开：“以后你们来省城出差，要来和我聊聊啊。”
树前区硫磺产销两旺，但艾书感到，污染太严重了，厂区内寸草不生、飞鸟不过，必须探索技术改造之路。
艾书出席国家乡镇企业局在山西介休召开的全国乡镇企业治污现场会。会中，听到四川省古宋县的代表说，他们的炼磺技改技术比现场会展示的这个技术还先进。回去后，艾书与宁荣、田忠、吉发等区领导前往四川古宋香水山乡磺厂参观。果然，厂区周围农作物郁郁葱葱。
艾书一行回来，即把一镇一乡党政领导和磺厂所在村组领导组织前去参观，计划引进工艺进行技术改造。试探一下，该厂要20万元技术转让费，艾书虽觉得有点高，但心想如引进成功，保护了生态还是值得的。
回树前途中，在永宁住宿一晚，顺便拜访永宁航运公司王总与供销科尹科长，一番交谈，王总说：“两家合作，你们出地盘，我们带技术和资金50万元，联办技改硫磺厂。”双方一拍即合。第二天，王、尹二人就一同到树前签署了联办合同。
经过半年的建设，年底，一座年产1500吨的联办技改磺厂顺利投产。
龙年，树前区收获“大满贯”：
各项工作圆满完成年初计划；
财政税收完成399.6万元，四舍五入即400万元；
财政收入超计划196万元，分成得58.8万元；
烤烟收购411万斤，仅烤烟，农民创收900万元，创税280万元。地委表彰烤烟1000户万元户。在《临川报》上登载，树前区的烟农占了2\/3篇幅。乡镇企业产值2442万元，创税超50万元。
区属供销、粮食、税务、农业银行、财政乡镇企业管理、农业技术、林业、土地管理、工商行政等在上级单位的年终总评中均获一等奖。
郑伟书记、艾明县长前来祝贺，让区党政领导成员和乡镇党政一把手参加。大家喝了俩领导携来的两瓶茅台酒，绝大多数人是第一次喝茅台酒，高兴万分。
书记县长看到区机关环境整洁，街道卫生干净，说：“你们是特意打扫来迎接庆功的吗？”
艾书回答：“不是。我们事多人手少，所以叫工商行政部门干部5角钱一个摊位的费用不收了，抽出精力配合区的产品流通工作。上级分配的工商管理费，区里划一笔钱给他们交了。区里每月补贴所在村支书30元，场一散就督促打扫卫生。不定期开展卫生检查，张贴最清洁、清洁、不清洁比赛活动。区机关大院，安排两位无职业的干部家属天天打扫，每人每月30元。”
郑伟：“哦，好办法。”
艾明：“这就叫经济兴、百业旺。”
县委办公室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筑州年监》。办公室头头是个有心有细心的人。见纪委忠贤书记进来，他念着省乡镇企业农民企业家表彰会的名单，念到艾书时，音速放慢，一字一句，且成重音，二人甲乙便对起话来。
甲：“哟，他还上书啦？”
乙：“才说？这不是一般的书，是《年监》，是史书，还两处登载哩。”
甲：“还上历史了，工作都是他一人干的？”
乙：“你看，还有《筑州统计》，专门登了一篇关于树前区的文章。”
甲：“你念些给我听听。”
乙：“三千字的篇幅，很长。我选点念给你听：
“标题是：《树前区发展乡镇企业启迪》。
“乡镇办企业总产值从1984年的214万元上升到1988年的2442万元，成为临川县唯一的乡镇办企业经济超千万元的区。
“目前该区已有年创产值上百万元的骨干企业3个，中小企业1824个，从业人数达7000多人，使农村剩余劳动力找到了出路。
“经验是：认真贯彻党的富民政策；
“更新观念，优化组合；
“驱动‘五轮，’突出重点。
“启示之一，党的政策英明，领导干部开明，基层干部精明。
“启示之二，‘五无’特色激发了生机。五无：无铁饭碗可端，无大锅饭可吃，无铁交椅也可坐，无铁柺杖可用，无太平日子可过。
“启示之三，靠骨干企业推动全局，狠抓硫磺、生铁等龙头企业，大力推进横向经济联合，借别人头脑、技术、管理经验、信息、资金发展生产、培养自己的主导企业，推行一条高起点、强竞争、快节奏、土洋结合、大中小并举、国营集体、个人一起上，原始开发，中级开发、高层次开发一起上的方针，培养硫铁系列开发的产业优势，巩固带动各行业以之推动全局。
“启示之四，领导干部的凝聚力
“全篇明是写全区，其实就是写艾书。1984年，临川县委县政府大胆将在莺咀区工作的37岁的艾书调到树前区工作，充分发挥他善抓企业的特长，把该区丰富的硫、铁、煤、硅等矿产资源充分利用起来……”。
甲：“这篇文章是哪个写的？”
乙：“是统计局的那个干部写的。”
甲：“小小年纪就会吹人哩。”
乙：“嗯。”
甲：“郑伟，艾明像很喜欢这个人（艾书）呢？”
乙：“那次请他在家喝酒，你是在场的。”
“正月初一（郑伟）冒大雪去给他家拜年，你住对面，给你拜个几次年？”
甲：“没有。”
乙：“书记、县长，特别是书记，话用树前说，会在树前开，三句话离不开树前。
“一次散会出场，艾书谈笑风生，一些干部在恭听他什么，郑伟偷拍了这张场面像，像冲洗出来后，郑伟亲自转给了他。
“还有，《筑州日报》记者采访郑伟后，头版头条，登载郑伟的观点《领导干部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发展经济上》，文中只提名表扬的就一人，这一人就是艾书，还说他是我县发展经济的排头兵。
“还有，县人代会，艾书不是总监票人就是总计票人，这是在让他在全县代表面前显能……”
甲：“难怪有人说，他看不起我，说我是县委领导中最无能的人。”
乙：“这个我倒没听说。我是担心他会出问题，近百万元的超收分成，百多万元的企业收益，久站河边会不湿鞋吗？”
甲：微微点头：“他倒是跳的很。”
乙：“孙悟空能跳出如来佛的手心吗！”
艾书心里清楚：树前区的这些成就是班子团结、干群齐心干出来的。上级把这些荣誉记在自己头上，那是策略，如自己呵孩子“要多吃菜，才肯长头发”。就算自己披星戴月，沐雨栉风，做了工作，也是该做的，再说，也算“功成名就”了，再继续，预后不好。最起码的一点：没有文凭，缺少仕途空间。但他人不是这样看的。
两个孩子在临川七中读书，都是寄宿在堂哥家。堂哥家人多房窄，以此做借口，反映调动，到哪个部门任职不任职都行，反正“革命不能一代革完”。次数多了，上级还是要议一议。
郑伟提议任乡镇企业局局长，可以继续管树前的乡镇企业。人大主任和纪委书记说：“不行，那先到的区长只提过副局长，不好工作。”纪委书记说：区长进城，到部门只能任副职，不能破这个例。”只好作罢。
县长出面给房产公司总经理打招呼：“给艾书家安排个房子，让其爱人到城里来带孩子读书，他是我们临川发展经济的功臣。”
第一次，安排了一间木房，楼上楼板缝大，人一走动，下面闹。
第二次，安排了一楼一底的木瓦结构房，20平方米，下窄上宽，艾父爷孙住楼下，艾书夫妇和女儿住楼上，中间用床单作隔。管房的女同志看到此景，反映到总经理那里。
不久，接到通知搬迁。这是房产公司总经理住过的砖木结构房，49个平方米，连伙房大小五间。领到钥匙当天，艾书就找了个板板车搬了进去。艾书甚是高兴。但他哪里知道：这房子是纪委书记给儿子要而未得的！
艾书找郑伟要求调动工作的次数多了，郑伟也解释不起了，遂说：“你们区工作量确实大，配备也不足。我已向地区编委讲了，同意你区作一个特殊情况处理，可总配3名副区长，烤烟和乡镇企业两个拳头不能软，烤烟有人重点抓，乡镇企业有人专门抓，哪个时候这个班有人接手好了，可以考虑你的工作调整。”
艾书与书记宁荣商量后，相约到县委反应，推荐一乡一镇的党委书记，正好一个是烤烟重点乡，一个是乡镇企业重点镇，年终总评两个乡镇都是并列一等奖。使用了，有利于干部争当先进。随即，县委组织部派员考察后交底，推荐对象是适当的。但随后下文：一位是副区长，另一位有乡企管理经验的是任区委委员、区纪委书记。
在县委、县政府召开的乡镇企业工作会议上，郑伟说：“乡镇企业，各区都是副区长分管，树前区就是要正区长分管。”
艾书分管的乡镇企业交不出去！
艾书先后推荐了几名区内外干部，郑伟让县委组织部考察，结果要么是非党员，要么是企业干部，要么好酒贪杯，都没有了下文。
活路总是有做的。
铁厂虽然生产顺利，但存在问题是成本过高，企业微利。主要原因一是燃料焦炭靠从两百公里外的地方运来，成本过高。二是锻矿、破碎矿时遗留下来的粉矿上千吨堆积如山。堆积的就是钱啊！
艾书提出掺本地打铁煤即优质白煤，试用到焦炭白煤8：2，厂里不敢继续加白煤，怕搞砸了，负不起责。上了烧结矿，精矿烧结矿也是8：2，也不敢再加比例。铁厂厂长叶强的上级也要把他抽回。
艾书想到的还是只有向外挖人挖技术。
艾书与四川后山铁厂梁副厂长接触。梁副厂长满口答应，但厂里不同意，所在地县政府也不同意。梁副厂长提供一个信息：珙县铁厂厂长英烈因与县工业局长闹矛盾没干了，可以试一下。
艾书与田忠访到珙县英烈厂长的家，其孩子领着去找其父。这英厂长在花鸟市场逗雀子玩。一听到艾书一行说明来意，当即只身随同艾、田来到临川。
经过充分的讨论，对英烈厂长实行目标管理责任制：实现产量、销售目标、降低成本，年薪两万，超指标有奖，完不成计划有惩。
临川县委书记、县长、分管工业的县长，地、县乡镇企业局长，听了艾书的汇报，一致赞成责任制方案，集体会见并宴请了英烈厂长。
艾书点了原厂副厂长、会计、供销等一班人马交与英烈厂长，请带出一个班子，作今后梯队。
树前铁厂顿时面貌大变，特别是实现本地白煤全代替焦炭炼铁，在国内属于首创。
树前区农业、工业呈现一派空前欣欣向荣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