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璟灏发誓,他真的只是随口说的。
或许因为适应了黑暗,他清晰地看到凌桑瞪大了双眼,晶亮晶亮的,又惊又怒,这才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很是轻浮。
赶在凌桑开口骂他之前慌忙解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跟兑三一间房,他很久没见你,很想你。”
他没想过他这样一解释,反倒坐实凌桑想多了,更进一步惹恼了她。
谈话不欢而散,凌桑将江璟灏甩在楼梯平台处,自己“噔噔噔”上了楼,去领兑三。
江璟灏望着她渐渐又隐入黑暗的背影,无奈地靠在了满是灰尘的墙上,这在平时是决计不可能出现的画面,今天却毫不在意。
然后从怀里掏出手机,有很多消息,他只在主界面看到杨越的最后一句话开头几个字是『近期工作暂不紧迫』就退出去了。
其他任何消息,他都不想看,不想理会,也没心情。
过去他不理解那些无所事事、留恋花丛的花花公子,现在好像有些理解了。
“爸爸!”本就因为从光亮回归黑暗,眼睛需要适应,突然从上方直射下来一束光,令江璟灏无措地躲进墙角,伴随着兑三的呼喊,显得十分滑稽——好怂的爹。
凌桑见状忍不住偷偷笑了,赶在被发现前,慌忙收敛。
“给你半天时间好好整理清楚你的理由,明天中午我会到酒店找你,这期间照顾好兑三,赶紧走吧。”
“妈妈我想跟你睡……”兑三依依不舍地牵着凌桑的手不肯放开。
“今天什么都没收拾,没法留你睡。你先跟你爸回去,等妈妈弄妥当了再一起住好不好?”
兑三这孩子一点都没被养娇气,这么破的地方,丝毫不嫌弃。
“走吧,爸爸带你住酒店去,反正来都来了,赶是赶不走喽!”
“你!”
这个人,怎么突然被泼皮附身,尽说些不着调的话,做些不着调的事,却令她每每有所顾忌,不能反驳。
其实凌桑也不是不能干脆地接过孩子,火速签好合同,利落挥手拜拜,丝毫不拖泥带水。
偏偏这两天她帮着导师组织进山义诊的活动,学校团委和医院党委,教授主任们都很重视,她实在分身乏术,没办法如此突然的情况下接手孩子,她来不及安排。
就算找个保姆或托人照顾,也得花些时间疏通关系不是么?况且她这里,房子都还没有合适的。
江璟灏还算老实,送走他们爷儿俩没半小时,就发来了定位。
落脚的不是什么市中心的五星级度假酒店,就在离学校几公里远的高档连锁商务,估摸是为了方便他们明天碰面。
这一晚,她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似醒非醒。
有一种直觉,江璟灏并不是耍滑头,而是真的有什么逼他突然造访的理由,这个理由会令她不安,甚至不敢面对,他绝对抓住自己什么小辫子了。
心慌慌的。
一直捱到早晨闹表响了,凌桑才浑浑噩噩爬起来洗漱,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了两拳。
为了不被导师骂,她从抽屉里找出平时作为装饰的平镜戴上,多多少少能遮挡一些疲态。
谁知下楼后,在单元门前还没适应外面炽热的太阳,怀里倒率先撞进来个小人儿,撞得她一个趔趄。
兑三这孩子,几个月不见好像又长高了,这一脑袋的攻击,结结实实撞上了胃,隐隐作痛。
昨晚听说他们来了京安,没顾上吃饭就跑了回来,到现在,胃里都是空空的,脆弱得很。
“妈妈,你跟爸爸戴情侣眼镜诶~”
听兑三这么说,凌桑才抬起头四处寻找江璟灏。只见他装酷似的靠在一辆车的副驾驶位置,正看向这边,阳光照在眼镜的金属框上,闪着耀眼的光芒。
“你们来做什么?”
“接你上班。”
“不用,我走路就到。”
“可是我想送妈妈去上班……”
臭小子快别装了,戏精。
明知道儿子委屈对手指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但好不容易才见面,她也不舍得拒绝。
勉勉强强坐进了副驾驶,安全带却突然卡住,拉不动,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车是租的,江璟灏也没开过,不知道是本身就坏了,还是什么原因。
为了避免凌桑迟到,他没顾虑太多就转身帮忙,虽然尽量避免脸颊贴近,但狭小的空间,多少还是稍显暧昧。
“不然我……”凌桑一只手已经搭在车门开关上,但话还没说完,安全带成功拽了出来。
“咔哒”锁扣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拒绝。
时间定格,空气凝固,只有兑三在后排窃喜。
江璟灏真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才成功不动声色回到座位上启动出发,但从后视镜可以隐约看到把头偏向窗外避开交流的凌桑,耳根微微泛红。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那些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小糗事,就像老天在捉弄人。
不,只是在捉弄凌桑。
中午,在去酒店找江璟灏和孩子之前,凌桑先给施瑞打了个电话,简单分析了一下江璟灏突然造访的目的,顺便请他帮忙照看孩子几天。
至少等自己忙完导师和团委的公益项目,才能接回孩子。
事实上,这么粗略计划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实施下去,毕竟兑三还那么小,留他一人在家肯定不放心,但又不能时时带在身边。
医大附院是公立的,不像施瑞那里。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自从这次再回来京安,施瑞对她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什么都很大方很好说话,那种一眼就看穿的精明算计嘴脸也消失了。
倒不是指望他改邪归正,了不起是把她当成可持续性血包暂时善待罢了。
毕竟她对立面站着的是江璟灏,谈判桌上凌桑还要靠施瑞助阵。到时候趁机为自己谋求点什么,岂不美哉?
想到了施瑞的热心大方,但万万没想到他能大方得这么夸张!
凌桑还没下地铁,施瑞已经到了酒店门口,准备接兑三走呢。戴着一副奢牌墨镜,矫揉造作地靠在骚包的车上给凌桑打电话。
“我没说现在!”凌桑无语。
“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明天就要进山沟沟了么?而且我也好久没见我的兑儿了,一颗心早就飞到他身边了。”
“我都还没跟江璟灏说这事儿呢,合同什么的也都没签,你办事太潦草了吧师兄!”
“不是我说你,遇到那个小江总,你就干什么都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他不是迫不及待不要了么?我这来接手不是正称他心意?”
“好了好了你快别废话了,我马上到,你路边等一会儿,别自己冲进去找他,听到没有。”
凌桑脑瓜仁嗡嗡疼,崩溃地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