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很快给赵辉回信了。
杨荣果然知道很多,不过他是因为通晓边事,对四夷都比较了解而已。
在信中杨荣给赵辉介绍了两处地方,一处是乌斯藏,另一处是西域,据杨荣了解这两地方的羊毛比较长,至于羊嘛,杨荣也是没有的,他只是姓杨,不是真的羊村村长。
赵辉想要羊,还得自己想办法才成。
“奶奶个熊的,一个在新疆,一个在西藏。”
尴尬的是这俩地方对目前的大明来说都是两眼一抹黑,赵辉连那里有什么政权都不清楚,更不用说安排人去寻找合适的羊种了。
羊毛衫的生产,牧民们很快有点窥到门道了,这纺羊毛线的流程并不麻烦,但难就难在,他们蒙古女人不善于女红,让她们织毛衣实在难为她们了。于是只好由泰宁卫牧民提供纺好的羊毛线,交给大宁的军匠、女眷来织成羊毛衫,两帮人相互合作,互惠互利。
赵辉便让泰宁卫以工代赈,他们提供羊毛与羊毛线,大宁提供粮食,帮助他们度过粮荒。
两厢合作之下,竟然还颇为顺遂。
赵辉拿到完工的第一件羊毛衫,与火儿赤台边喝酒边吹牛皮。
“小火赤啊,你说这羊毛衫,能卖多少钱?”
火儿赤台伸出一巴掌,美滋滋道:“怎么也得卖五十文吧?”
赵辉差点一口酒喷他脸上,“你大胆点讲!胆子大点,往大了说!”
火儿赤台小心翼翼道:“那五……百文?”
赵辉嗤笑道:“太少了。换个单位,你再猜!”
火儿赤台试探道:“换成大明宝钞?”
赵辉笑着摇摇头,自从开海禁后,大量银子涌入,大明宝钞在这几年彻底崩盘,内廷负责印刷宝钞的宝钞司已经不再印刷钞票了,改印厕纸了——宝钞贬值得跟草纸差不多。
“那能卖五两银子?”
赵辉伸出一根手指,在火儿赤台眼前晃了晃,笑道:“卖五十两一件!”
火儿赤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五十两!这这这……简直就是天价了。”
赵辉嘿嘿嘿地直笑:“羊毛衫织出来,我让人挑花色最好看、面料最柔软的两件,只要两件,送去给皇上和太后穿,然后剩余的全部拉到江南去卖。这五十两只是大商号的进货价,卖出去最少二百两一件。”
这玩意玩的就是一个物以稀为贵,等产量上来了,自然就不会有这么贵的价格。不过由于羊种的问题,至少在近几十年,羊毛衫都不会便宜到成为人人买得起的产品,注定只能成为有钱人专属的奢侈品——就跟丝绸一样。
火儿赤台不解:“我听说江南很热,怎么会有人买?”
赵辉笑他对大明不了解,不过他也不了解蒙古,应该说大明从官员到百姓都不了解蒙古。就算泰宁卫牧区离京师不过三四百里路,赵辉对泰宁卫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
几杯美酒一下肚,火儿赤台便竹筒倒豆子,给赵辉将泰宁卫的情况讲了个底掉。
原来泰宁卫最早来自于元朝的辽王,他们自称是翁牛特人。朱棣靖难成功后,先封了火儿赤台他爹忽剌班胡为指挥佥事。他爹忽剌班胡是草根出身,纯粹靠帮朱棣打仗才受封的。第二年,朱棣又封辽王后人阿只罕为都督,也就是现在指挥使脱火赤他爹。
于是泰宁卫事实上就存在了两大分支,名义上都受脱火赤管辖,实际上大多数时间都是各过各的。
脱火赤仇视汉人,做梦也想恢复大元的荣光,自然跟朵颜卫、阿鲁台都眉来眼去的。
火儿赤台因为历史原因,自然更愿意跟大明来往了,自袭封以来,经常前去京师入贡。有一次他金印被阿鲁台给抢了,他还上奏请求朝廷补发一个大印给他。
听了火儿赤台的介绍,赵辉顿时明白为啥火儿赤台来降顺的原因了。火儿赤台并非辽王后裔,又总跟汉人交往,那当然跟兀良哈其他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见明朝皇帝来亲征,顺水推舟就投降了。
如今见赵辉在大宁卫待着不走了,应该更为高兴,毕竟火儿赤台投降大明怕的就是报复,赵辉跟钉子一样扎在大宁,脱火赤想要报复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明白了这一关节,赵辉心里也暗爽,有了火儿赤台这一臂助,恢复大宁卫就更容易了。
“小火赤啊,我给你起个汉名怎么样?”赵辉对火儿赤台笑道,“以后你老要和我们汉人打交道,总叫你蒙古名不太方便。”
火儿赤台很高兴:“好啊。”
“不如就叫火基好了。”
火儿赤台疑惑道:“火鸡是什么意思?”
“寓意你的部落如火一般旺,你的基业稳固如山。”赵辉信口胡诌。
火儿赤台大喜,欣然接受。
赵辉从火锅里夹了一筷子羊肉,蘸了蘸他带来的各色香料。
一口羊肉下肚,赵辉又抿了一口酒,舒坦地笑道:“火锅真是个好东西,古往今来都很受欢迎,也不知道是我们哪位先贤发明的。”
火儿赤台恭维道:“你们汉人总是很聪明,不过有时候聪明过头,老喜欢坑人。”
赵辉拍拍胸脯,“小火鸡……你放心,我赵辉行事做人,从来坦坦荡荡,绝不阴人。”
火儿赤台又请求道:“大人,不如顺便赐我一个汉姓吧?”
赵辉连忙摇头,赐姓一般得皇帝赐,自己可不能越殂代疱,便撺掇火儿赤台上表,请求赐姓,可以仿金忠例,同样赐姓金。
这样火儿赤台就有了汉名——金火鸡,一听就是富哥,不是么?
有了火儿赤台的投靠和以工代赈的“薅羊毛”党,这个冬天大宁城十分繁忙。闲着没事的泰宁卫男人出工帮赵辉盖房子、修复城墙,赵辉则供应他们一天两顿饭,一稀一干。
赵辉成功恢复了大宁的城垣,避免了开春被南下的蒙古人突脸开大。泰宁卫部众则得到了明军的庇护,既没受到报复也没饿死人,实在是双赢。
火儿赤台将此事上奏朱瞻基,顺便还请皇帝赐姓。赵辉则上贡了两件羊毛衫,给皇上和太后开开洋荤。
朱瞻基下旨褒奖了二人,还顺手给火儿赤台赐名金义,完全把赵辉的一点恶趣味给搅黄了。
天气渐暖,大雪融化,赵辉又上奏希望朱瞻基赶紧催促移卫的兵马赶紧搬家来大宁,他估摸着阿鲁台不会甘心大明朝又重新占据大宁,今年一定会大举反扑的。
赵辉又询问火儿赤台也就是金义的看法。
经过一个冬天的合作,金义对赵辉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知无不言。
“如果我是阿鲁台的话,春天就南下,拿下大宁。”金义边吃着火锅,边与赵辉侃侃而谈。
赵辉不解:“春天,马儿饿了一个冬天,都瘦了,春天就南下胜算不大啊,他阿鲁台又没有攻城的能力。”
金义给赵辉夹了一块牛肉,“就像这肉,得趁热吃,等凉了,又凉又塞牙。阿鲁台估摸着大宁城墙一个冬天修不好,皇上也不会在冬天大举派兵来大宁驻防,春天你们汉人的粮食也还没收成,大宁城内也必然缺粮,无法长期坚守。”
金义又总结道:“春天!只有这个春天才有机会,晚了他阿鲁台也就不来了。”
赵辉顿时警觉道:“卧槽!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