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贵妃便把朱祁镇和朱祁钰在西苑玩耍起冲突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当然,其中朱祁钰的 “恶言恶语” 被她着重强调了一番,不过讲完后,却又笑着摆摆手:“小孩子嘛,童言无忌,本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听着还挺有意思的。”
太后听后,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这可不能当作小事,虽是孩子间的话,可传出去总归不好。”
胡贵妃见太后上心,连忙上前劝道:“太后,您说的是,不过孩子还小,咱也别把这事儿闹大了。尤其是别让陛下知道,免得他操心,还以为是咱们没把孩子教好呢。”
太后思索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在理,哀家省得了。”
过了几日,皇帝朱瞻基来给太后问安。
太后张氏带着意味深长地笑容问道:“皇帝近来忙得很?”
朱瞻基有些尴尬道:“是,儿臣确实很忙。近来各地的市舶司与钞关正在盘账,就要把银子解送进京了,忙得没边了。”
其实忙忙忙,那也是内阁、六部甚至司礼监在忙,朱祁镇忙着玩蛐蛐、玩女人、骑马遛鸟。
太后脸色一沉:“皇帝已有半月没来给哀家请安了吧?”
朱瞻基连忙请罪:“儿臣政务繁忙,疏忽了,还望母后恕罪。”
太后摆摆手,语气严肃起来:“皇帝,这立储之事,你也该上心了。如今朝堂内外,对太子之位多有揣测,你身为一国之君,得早做决断,也好安天下人心呐。”
朱瞻基微微一怔,心中明白太后定是有所指,但还是恭敬地说道:“儿臣明白,只是此事重大,还需从长计议。”
太后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事,可不能拖太久,你要好生思量。” 朱瞻基应下,心中却暗自琢磨,这太后突然提起立储,背后怕是另有缘由 。
“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后宫里乌烟瘴气,一个个斗来斗去的。我听说前两年还有太监的家人被人买凶杀了的,案子破了吗?”
朱瞻基尴尬地表示没有的事,是遇上了强盗。
“皇后那,你去吗?”张氏又问。
朱瞻基只好撒谎道:“去,怎么不去,一个月两回呢。”
张氏嗤道:“两回怎么够,怪不得皇后一直怀不上子嗣,还不是你又喜欢上那些年轻的了。”
朱瞻基只好尴尬地傻笑。
跟所有上了年纪的女人一样,张氏开始絮叨:“皇后年龄也大了,眼看着生不了儿子了。储位该定了,别拖着。拖着拖着,宫里一个个的,就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了。家里都不安稳,怎么治理天下?”
朱瞻基谄笑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必定痛心疾首、痛定思痛、痛改前非。”
张氏笑骂道:“就会贫嘴。”朱瞻基早就摸透了自己亲娘的脾气,犯了什么错,求饶几声,贫几句嘴就过去了,也不知这回张氏说的话他听进去没。
转过天,便是十五,夕阳西斜,还没完全落下山去,月亮淡淡的轮廓也已挂在天上,仿佛有些急不可耐要出来献宝一般。
坤宁宫,陈尚宫用带着喜气的笑容问皇后孙氏:“娘娘,今天是十五,要不要奴婢给您梳妆打扮一番,再换身漂亮衣衫?”
孙氏没好气道:“算了,陛下又不来,每次梳洗打扮好了,又是一个人睡。”
按礼制,皇帝初一、十五都必须来皇后这,完成夫妻敦伦。可朱瞻基总有借口,什么“身体不适”、“晚上在乾清宫暖阁批奏章”、“与阁臣在文华殿夜议国事”等等各种理由推辞不来。
这半年来一共才来了两回,搞得皇后也是意兴阑珊、兴致缺缺。
陈尚宫安慰她道:“男人来不来是男人的事,女人漂不漂亮可是自己的事。”
孙氏被她这句话逗得咯咯咯地直笑,笑完了佯怒道:“大胆,好你个娟儿,这话哪里学舌来的?”陈尚宫是自小陪她长大的婢女,两人关系十分亲密,有时候开句过分点的玩笑都不妨事。
陈尚宫没有回答,只是拉着皇后,要给她梳妆。
孙氏摆脱了陈尚宫的手,嗔道:“今天我偏生不梳妆,明天再梳,这可是你说的,女人漂亮是自己的事。”
又叫宫女们给自己准备洗漱的用水,“本宫要洗洗睡了。”
正在说话间,乾清宫的一名管事太监急匆匆前来禀报:“启禀娘娘,皇上驾临坤宁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请娘娘接驾。”
“唉哟……”皇后叫唤了一声,赶忙命宫女们给她穿戴——刚才说话的功夫她外衫都脱了、头发也散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给皇后穿戴整齐,终于堪堪在皇帝到来之前,给皇后归置好了。
“妾身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孙皇后要给朱瞻基大礼参拜。
朱瞻基笑容满面将她搀扶住:“皇后这是生分了啊,怎么还要行大礼呢?”
孙氏嗔笑道:“许久不见皇上龙颜,可不得全礼?”
朱瞻基扶着孙皇后起身,两人并肩坐在榻上,宫女们奉上香茗及一些糕点,为二人除去衣衫后,便纷纷自觉地悄然退下。
朱瞻基将皇后好一顿安抚,很是操心了一番,软硬兼施,让孙氏狠狠消了消火。
“若微,这些日子你可安好?朕忙于政务,许久没好好陪你说说话了。” 朱瞻基喘匀了气,打破沉默,声音轻柔。
孙氏微微睁开了眼,嗯了一声,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十岁就进宫了,跟朱瞻基可谓是青梅竹马,见朱瞻基主动认错,心头一暖,便道:“陛下心系天下,妾身心知肚明,只是难免会有些孤单。”
朱瞻基闻言,轻轻握住皇后的手,歉疚道:“是朕的不是,往后定会多抽些时间陪你。” 顿了顿,他似是在斟酌用词,接着说道,“皇后,你也知道,如今朝堂之上,诸多事务繁杂,其中有一件大事,朕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与你商议一番。”
孙氏心中一动,隐隐猜到朱瞻基要说的可能与立储有关,但仍故作不知,轻声问道:“陛下有何大事要与我这女流之辈商议?我朝祖制,后宫不可干政的呢。”
朱瞻基坐起身,陈尚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为皇帝奉上茶水解渴。朱瞻基喝了口茶,缓缓说道:“朕近日去给母后请安,母后特意提醒朕,立储之事,关乎国本,不可再拖延。如今朝堂内外,对太子之位多有揣测,朕身为一国之君,确实该早做决断。”
孙氏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保持着神色如常。她沉默片刻,轻声说道:“陛下所言极是,立储乃国之大事,此事还需慎重考虑。”
朱瞻基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孙氏,认真地说:“朕知道你一向深明大义,所以想听听你的想法。镇儿和钰儿都是朕的儿子,各有长处,朕实在难以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