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川的手臂被刺伤,刀锋还没来得及拔出,明晃晃地扎在肉里。
但这样的伤也给他争取到了逼近谭贺桉的机会。
如今的谭贺桉脖子间,同样架着一把小刀。
孟鹤川声凉如水,“你去自首,所有罪行,一条不落地去认。”
“杀人罪,绑架罪,还有什么……”谭贺桉被他挟持,但眼里没有恐惧,反而还悠然地朝着警惕的下属示意,要他们按兵不动,“哦,还有一个间谍罪?这么多个罪名在身上,孟总工,你是想要我死。”
“你如果有苦衷,可以说,组织上会有判夺。”孟鹤川同样冷静回答他,似乎自己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小刀,而是男人最爱的香烟。
“我能有什么苦衷?”
“你我同样黑眼睛黄皮肤,口中说的是中文,家中用的是筷子,念的是国学,读的是离骚,谭总工,你不过是被眼前的乱花眯了眼,听信了反动谗言,等你清醒回头看,会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最是愚蠢。”
孟鹤川在他身后,手中的力气微微放松了些,“谭总工,未酿成大错,一切都还可以回头。”
“叫我回头?”谭贺桉笑了,还真是回头,“孟总工,我是从前不久才真的察觉你我的不同,我铁石心肠,对我打温情牌,用不上。”
孟鹤川犹未放弃,“国产飞机的研究已达尾声,你就算杀了我,研究中心依旧有人可以继续,你们阻止不了祖国的前进。五年,十年,二十年,终有一天,我们会站在世界之巅,我们的未来无限光明。”
谭贺桉渐渐不笑了。
这些年里,他策反过很多大队里的人,有技术骨干,有翻译人员,有普通队员,也有带肩衔的士官。
他或用金钱,或用美色,轻轻松松撬动着那些人,将他们一同拉入非人非鬼的世界,成为灰色地带的人物。
每次看见有人落于这炼狱之中,谭贺桉便会心情很好。
看,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如他一样的人。
这世界里,不止只有他一人非人非鬼。
这种拉人堕入地狱的快乐已经大大超过了谭贺桉最初被安排回国的目的,他有的时候甚至会有错觉,自己到底是听令m国势力的安排,还是他只是通过这种危险游戏来得到快乐?
可渐渐的,这个掌控全局的快乐在他遇上了孟鹤川后被暂时打断。
谭贺桉使出过无数手段,诱惑不了他背叛,打探不了他的喜好。
孟鹤川仿佛像是一尊入定的老僧,刀枪不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燃烧自我,奉献自我,只为看见祖国腾飞发展。
谭贺桉很不理解。
他不信世上会有这般爱国奉献的人,他更不信有些人仅凭心中信仰,就可以贡献自己的一生。
自此之后,谭贺桉更加关注孟鹤川。
他甚至为了能够亲自针对孟鹤川,主动向m国势力申请调动,换了身份,换了任务,换了国籍,重新进入京州,成为新护照上的大马华侨,谭家公子。
他要亲自将孟鹤川拉下神坛,他要看他在泥坑中艰难爬行。
他在研究上有进度,他就出手销毁;
他得到人才,他就动手折断他的双臂;
他想尽办法取得新款技术图纸,他就想办法拦截;
谭贺桉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阻止孟鹤川继续前进。
可即便国产飞机研发一路坎坷,偏偏他们那些人从未愿意停止。
“我有的时候在想,航天大队到底允诺你多高的条件,或是给你多高的价钱,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为其研究。”
“你这样执迷不悟的人,是不会了解的。”孟鹤川见他依旧这副模样,知道今晚劝说无果了。
他与谭贺桉之间,从未有过深仇大恨。
有的,只是各自立场与信仰不同。
道不同,便不相为谋。
谭贺桉既是来见他,自然做了完全的准备。
白胭在自己手上,他知道孟鹤川无论如何,也不敢在不知道她下落的时候动手。
谭贺桉直接动手推开了拦在他脖子间的小刀。
他们两人身高一样,同样的黑衣黑裤,面对面对峙着。
“孟总工,你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为自己打上爱国旗号,可我看却还是行为有差,你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私,你依旧是有弱点,依旧害怕了。”
谭贺桉负手而立,月亮翻出云层,照的谭贺桉身形挺阔,周身凛冽。
“你如今早早猜出我的身份,我要是没说错,你能找来,小周的身份也已经暴露了,你应该是顺着他在大队的往来名单里往下细查了吧?”
孟鹤川抿嘴默认。
“再让我猜猜,你虽然在查,但应该依旧是私下在查,不敢暴露给航天大队的领导知道吧?如果你将对我的怀疑尽数上报给你们所谓的组织,凭着你们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作风,想必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不单单是你一个人了。”
谭贺桉猜得不错,从五几年周公初建情报机构开始,就有专门的部门在国内各地负责捉拿间谍。
而这个机构的宗旨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只要知道一点线索,所有相关人马都会被直接带走。
而此刻孟鹤川已经笃定谭贺桉有问题,却依旧是单枪匹马出现在此,只有一个可能——
他忌惮白胭在他手上。
“所以你看,孟总工,人怎么会完美无瑕,没有一丝缺点呢?就算是你冠冕堂皇的话说得顺口,依旧会因为人性当中的脆弱,而放弃了自己的原则,不是吗?”
“……”孟鹤川脸色微沉,虽实在不愿承认,但他说的确是事实。
他沉默片刻,再度开口,“你要的是我的命,你的对手也是我,挟持白胭与阿礼,手段卑劣。”
“手段卑劣才有机会赢啊。”谭贺桉往后退,保镖与司机将他团团围住,“我们今日见面,总有一个人要如愿,你猜最后能够得偿所愿的,是你,还是我?”
说话的时候,谭贺桉拍了拍手,有个外国保镖递上了一个盒子。
他舔了舔唇,伸手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