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间，几位大宦官才从中宫走出，他们都是宫中老人了，就算何艳将他们大骂一通，这些人的脸上也不会变动分毫。
熟练的绕过两道宫门，在掖庭令恭敬的眼神中，这几人径直来到了王荣，即王美人所在的掖庭居所。
洛阳无论是南北宫，皇帝的妃嫔们住得都十分拥挤，掖庭的总体规模大小，甚至只和中宫相等。
像王荣这种妃嫔里等级最高的美人，也不过是享有一处较大些的一进宅院罢了。其生活环境，甚至不如普通黔首。至于那些地位最低的采女，更是不必多说，集中群居管理罢了。
还没等曹节一行人进到厅中，在厅中焦急等待的王荣听到动静，赶忙从厅中出来，一看到曹节等人，就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直接盈盈下拜道。
“曹侯、张侯、赵侯！求您救救妾身！”
曹节站在原地，浑浊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张让、小黄门也是站在原地不发一言，唯有赵忠走上前去，将王荣扶起，口中意有所指道。
“王美人，不是咱家几个不救你，实在是中宫不容。”说着，赵忠还对着南面拱手示意了一番。
王荣神色间略显苍白，俨然一副伤了元气的样子。确实，如按后世来算，她不过是一个刚开始坐月子的女人。只可惜，本朝没有坐月子这一说，边地的悍妇甚至上午生下稚子，下午就能提刀群战。
话回正题，这番楚楚可怜的姿态，更衬得王荣姿色绝伦。如放在民间，就算是心硬如铁的莽汉，见了也得柔上三分。
可惜了，她对面站着的都是放弃了世俗欲望的宦官，这一番作态，当真是给瞎子看了。
“家翁已在变卖家产，过些时日便托人送来。这段间隙，还请诸位救救妾身！”
“赵侯？”
“张侯？”
“曹侯！”
听到这杜鹃啼血般的哀求，赵忠的手轻抚过王荣那苍白的脸颊，又拍了拍，口中叹息道：“真是一副天生的好皮囊，咱家看了，也得羡慕一阵，恨不得生为女儿身。啧啧啧...”
瘫坐在地上的王荣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这手摸在自己脸上时，只觉滑腻不堪。可为了保住性命，还是顺从的用自己那娇嫩的脸蛋在赵忠手心磨蹭了许久，让后者大为满意。
“赵侯喜欢，来找妾身便是。”
“哦？”
赵忠诧异的看了眼王荣，发现这女子的眼角竟带着一丝媚意，此刻正柔柔的看着自己。
脸上发笑，指着王荣这副作态，看向身后的曹节、赵忠等人，笑说道：“我这乡人倒是个体己的性子，哈哈哈哈哈！”
一边说着，赵忠一边轻拍着王荣的脸，那清脆的响声环绕在众人耳边，如风吹树叶般悦耳动听。
王荣以为自己小命得保，眼中流露出一抹感激的神色，正欲下拜叩头，可脸上的手忽然一转，直接将他扶住，只听赵忠的声音如同冰水般淋到她头上，让她娇躯一颤。
“若不是看在乡人的面上，咱家可不会管你。先说好，一旬之后，如看不到你家送来的财货～～”
“哼哼！”
“到时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日后中宫那位再出手，咱家可就...”
说罢，赵忠给了王荣一个自我体会的眼神，然后和一群宦官头也不回，径直往外走去。
王荣绝望的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往屋内走去，那脸上的苍白之色愈发明显。
院墙外，忽的爆发出一阵恶毒的讥笑声。她知道，这是同在掖庭居住的其他妃嫔，这些女子大多出自名门世家，将门豪族，最次也是中人之家的良家女。
进宫前，她们都是些通晓诗书，相貌端正，身姿婀娜的大家闺秀。进宫后，逐渐变成了眼下这副模样。
善妒只是寻常，互相争宠才是日常。为了获得与天子夜宿的资格，这些人往往明里暗里争得不可开交。所不敢却想做的，怕是只有用巫蛊来厌胜了。
有些吃力的躺进床榻，王荣双目无神的看着上方，眼中流露出的是对生的渴望。她还只是个不到双十的少女，可面对的，却是这世上最残酷的宫闱之争。
何后善妒的性格，禁中是人人皆知，面对这个恶毒的女人，王荣也不想生下这个稚儿，可就算吃了能堕胎的药草熬制的药汤，肚子还是越来越大。
如今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一旬了罢？
至于什么家中筹钱一说，完全是蒙骗赵忠这些宦官的鬼话罢了。如家中真有余财，祖父的五官中郎将之职，阿翁就当继承父业，仕官朝中。
眼角划过一丝银线，虽说自己从小衣食无忧，可仅仅只是衣食无忧罢了...
画面一转，钩盾署的某处闲置的屋舍，适才的几位大宦官打开房门，施施然的走入屋内。
曹节瞧见夏恽、郭胜、宋典、段珪等中常侍尽皆到了，略带满意的点了点头，当仁不让的坐到了空出的上首位置，张让、赵忠在其两边坐下，其他人则是围坐过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而后将目光齐齐看向曹节。
曹节顿了顿，昏黄的老眼四处扫视了一圈，说道：“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唯。”
曾任钩盾令的宋典作为半个地主，当先开口问道：“几位清晨出门，午间方至，不知中宫？”
曹节瞥了张让一眼，后者赶忙回道：“呵，这俗妇满嘴污言秽语，就算是做了国母，亦是改不了其本质。”
诸位宦官点了点头，张让接着往下讲道：“不过母凭子贵，这俗妇倒是好肚皮，生下了一位皇子，并平安长大。”
“不过王美人前些日子也诞下一皇子，如今一强一弱，强欲除弱，为之奈何？”
众多常侍对视一眼，想看看他们站在哪队，可等了许久，也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作为何皇后的乡人郭胜开了口，这位是何皇后的老乡，也是南阳人，何皇后能得势，这位中常侍出了大力。
“如有绊脚石，搬开便是！”
这时，一直没有动作的段珪忽然开口，问道：“诸位可曾记得，本朝以来，皇后一直无嗣？”
“说起来，皇子辩也已四岁，今上却一直未立太子人选，加之王美人诞下一子，如今二子争位，是非成败尚且难说。”
“我等要保住富贵，还得从长计议啊！”
------
《后汉书·皇后纪》：王美人...美人丰姿色，聪敏有才明，能书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