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杨否看完《西游记》以后就关掉了电视,因为后面的场景里出现的东西他看不懂也不感兴趣。
无所事事地在房子里瞎转了一会儿,就坐在了窗户边看着窗户外面。窗户外面很明亮,是太阳洒下的光芒,天空蓝蓝的,看样子天气不错。
杨否打算出去走走,突然就想起来昨天自己要去外婆家见妈妈来着。昨天爷爷说天气太冷他走不了多远就会回来。但今天天气看着不那么冷,所以他想试试看能不能走去外婆家。
他走到院子里感受了一下,确实不太冷,于是走出了院门,到了马路上。马路上还是泥泞不堪,但是并不是不能走,杨否顺着别人走过的轨迹走了过去,走到岔路口后穿过短马路来到了新马路。新马路是水泥石子铺成的,不像旧马路那么多泥水,走起来也轻松了很多。
杨否沿着新马路一直走,走到了大姑家,大姑家门关着,不知道有没有人,他也不想去看,于是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儿,他走到了学校的后门,学校后门是个铁大门,跟爷爷家院门长得很像,但是颜色不一样:学校后门的颜色是红色的。此时,后门上的小扇门开着,有学生从里面往外走,杨否不认识,所以他继续往前。紧接学校后门往上的就是集市。平时杨否经过的时候,集市人很多,整个马路上都塞满了人,但是今天人很少,连摆摊的人都很少。
走过集市后,杨否又往前走了一段,就到了之前妈妈带他走过的十字路口,这样的十字路口在隔壁旧马路还有一个,两个十字路口通过一条镇子上最繁华的巷子连接着,这条巷子叫做“北巷子”。北巷子上汇聚了很多美食、好玩好用好穿的店铺,所以平时人也很多,哦对了,还有一个电影院,所以又叫“电影院巷子”。这条巷子,对目前的杨否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也不知道这是镇子上最繁华的巷子,也不知道镇子有个电影院意味着什么。
直走穿过十字路口,往上走一段路就到了镇子的汽车站,这里有去市里的车。当然,目前的杨否也并不知道这个位置。
新马路从汽车站这个位置开始就发生了明显的向右的偏转,这个偏转接近于90°,然后一直延伸向了一座土山的背后。
而杨否的正前方,也就是向东的方向,走出新马路之后就进到了又一片泥土的路面。虽然是泥土的路面,但这里也是经常被人们走着的路。平时这里停着很多拖拉机,但是今天拖拉机有点少,可能就是因为泥土的路面太难走了,拖拉机都没来。泥土路面的前方像树枝一样分叉,分出了两条路,一条向杨否的正前方延伸,一条向杨否的左前方延伸。
向左前方延伸的这条路是去哪儿的杨否不知道,但是向正前方延伸的这条,他一直都记着,那是去往外婆家的路。此时他感受了一下,天气稍微有点了冷,但是他刚走了好长时间,身体不但不冷,反而还有点热,他觉得自己能走下去,他继续沿着这条路向前走去。
2
就在杨否快要走出镇子,走进没有房屋的马路的时候,左后方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喊声:“真真!”
声音比较远,而且周围有点嘈杂,他没听出来是谁。“这种地方会有谁喊他呢?”他好奇地扭头看去,发现那人是奶奶。
奶奶正站在一个只有墙没有门的院子的门口。看到她,杨否不由得心头一紧,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上次逃跑被爷爷抓住的场景,心想:这次虽然不是逃跑,但是跟上次看上去一样,现在又被奶奶抓住了,回去肯定得挨揍,不挨揍也得狠狠地挨爷爷和奶奶姑姑他们的骂。
他不知所措地赶紧折回朝奶奶的方向走去,嘴里喊着“奶奶”跟她打着招呼。
“你到哪儿去?”奶奶样子看上去并不可怕,而且还面带微笑。
“我……我出来转转!”他牵强地解释道,心想:不管说什么,反正不能说去外婆家。
“这么冷的,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转?”奶奶问道。
这时候院子传来另一个喊声:“妈,你在干嘛?”
“真真来了。”奶奶回头看了一眼,又回过来对杨否说:“走,到屋里头,外面这么冷的别瞎转了。”
杨否其实不想进去,而是想蒙混过去接着往外婆家走。正犹豫时,三姑姑走了出来。“哎!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她激动地扭头看向奶奶问道,“真真以前来过这儿吗?”
“没有。”奶奶回道。“走,你爷爷给你做中午饭了吗?”
杨否还在想怎么蒙混过去,稀里糊涂摇着头回应道:“没……”
“走,到屋里,我正好在给你太爷做饭,你也一起吃。”奶奶再一次邀请道。
杨否实在想不到怎么回绝,怕奶奶和三姑姑看穿他的小心思,于是就跟了进去。
“正好你还没见过你太爷,你们好好认识一下。”奶奶边说边朝有着一扇棕色小木门和小九格窗的小屋子走去。
“太爷?不是太舅爷吗?”三姑姑纠正道。
奶奶顿了一下,说道:“哦,对,太舅爷……不过现在都一样了,太爷,太舅爷都没啥区别。”
听奶奶提到见“太(舅)爷”这个人,杨否心里还是很抵触的,他不想见什么“太舅爷”,只想赶紧去外婆家。但从微小的思绪上,他的害怕又让他好奇:这个太舅爷到底对他来说是一种怎样的家人关系,是远还是近?他长什么样?会不会像奶奶那样让他难以应对?
他怀着忐忑的心走进了小屋。地面是用红砖铺成,跟家里的主房一样。在杨否的印象中,好像他见到过的所有的房间的地面都是红砖的,所以也没什么稀奇的。地面的中间是一个小火炉,这个小火炉跟他先前和妈妈住的那个小房间里的火炉一模一样。在地面里侧靠墙的位置是一个柜子。
在他看到太舅爷之前,一股浓烈的怪味就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想要吐。地面和柜子上堆满了一袋又一袋的像小木片一样的东西。这股怪味儿应该就是这些东西发出来。
“你太舅爷在这儿。”奶奶说道。
杨否顺势看向了地面一侧的土炕。炕上坐着一个豆豆眼,白胡子的老头。老头的胡子不长,大概也就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展开的长度那么长。
“爹,这是真真。”奶奶又对着坐在炕上的人说道。
“啊?谁?”炕上的老头大喊道。
“你太舅爷耳朵不灵光。”奶奶低声说道,随即又走到老头跟前大声说道:“真真,大振的儿子。”
“大振?”老头恍恍惚惚地应道。
“嗯。”奶奶回应。
杨否此时的内心是抗拒与老头交流的。他以为老头要跟他说话,心里有点畏惧又有点厌烦,但是老头盯着他看了不足一秒就把目光挪开了,挪到了柜子上的一袋袋“小木片”上。
“你把丹参给我拿过来。”老头说道。
随即,奶奶走到袋子跟前把一个袋子递给了老头。
杨否的目光回到老头身上。老头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由小“簸箕”、细铁链和细铁棍组成的东西……哦对了,细铁棍下面吊着一个铁坨。他用小“簸箕”铲了一些袋子里的东西,这个袋子里装着的跟杨否在地上看到的袋子里装的“小木片”形状还有点不太一样,它也是木头的,但是是一小节一小节圆杆状的,表面皱皱巴巴的。
杨否不明白老头在干嘛,但看到老头并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他也就稍微安心了,但不知怎么的,看到老头的样子,他心里多了一丝丝的失落感,不过不影响他的情绪。
随后奶奶将火炉上炒好的菜给老头、三姑姑和他分别盛了一碗,然后给了他一个花卷馍馍。杨否突然意识到二姑姑不在这里,本来,在进门之前他还以为屋子里会有二姑姑。“我阿悠姑姑呢?”他问道,目光在奶奶和三姑姑之间切换,想着她们任何一个人回答都行。
三姑姑瞥了他一眼,继续吃自己的饭,没有回答他。奶奶在一旁说道:“你吃你的,她不来没她的。”
杨否于是继续吃了起来。奶奶这次做的土豆菜比她以前在家做的菜要好吃。她做的跟爷爷做的炖土豆——准确来说,是煮土豆——还不一样,她的是炒的,碗里没有汤汁,土豆都是被切成小三角形的土豆片,并且是和白菜一起炒的,很容易咀嚼和下咽。他把一碗都吃完了。
“锅里还有一点,谁还要?”奶奶问道。
杨否摇了摇头回道:“我吃饱了,不要了。”他确实是吃饱了,虽然这次的菜好吃,但他的饭量也就那么大,吃不下更多。
奶奶于是看向了三姑姑,三姑姑回道:“你不吃吗?”
奶奶撇着嘴,不情愿地说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吃洋芋菜。”
“你不问问我舅爷吗?”三姑姑问奶奶道。
“你舅爷那一碗已经够了,吃不了更多。”奶奶回道。
三姑姑又看向杨否:“你再吃点,把剩下的这点分着吃了,吃完它。”
杨否也不好拒绝,于是点头。
奶奶又给他碗里盛了一点,好在不多,他硬撑着吃完了。“我……我要回……回去了。”他把碗放到柜子上不知所措地对奶奶说道。
“回去?”奶奶顿了一下,“哦,那行,赶紧回去,你出来你爷爷知道吗?”
杨否刚想摇头说“不知道”突然意识眼前的是奶奶,又连忙点头回道:“噢,知道知道。”
“嗯,那你先回,我在这儿还要帮你太舅爷配药,下午再回去。”奶奶说道。
听到奶奶同意让他走,杨否心里一下兴奋了起来,边转身边回奶奶道:“好,那我先走了。”随即,他目光又扫到了老头,出于某种绕不开的感觉,于是又对着他说道:“我先走了,舅太爷。”
但是老头并没有理他,他也没多犹豫,两步快速溜出了小屋。走到大马路上,回头看奶奶和姑姑她们都没出来以后,他才长舒了一口。
经历了这一情形,他确实被吓到了,不敢再去外婆家,生怕奶奶跟爷爷告状,然后他们一家人联合起来教训他。他于是返回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