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诡异自阴影中来（一）
“……”
左镇潮肃然起敬。
还会瞬移？
她惊诧的眼神非常好地满足了男人的倾诉欲，瞬间打开话匣子一般：“你……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吧？我当时以为我是太没精神看错了，然后那扇窗户里的灯又灭了……
“那个人，很快就出现在了下一层楼，还在那里对我挥手！
“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灯灭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每次重新亮起，那个人都会出现在下一层楼！
“我当时吓坏了，连烟都没来得及灭，直接就跑进了房子里……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的失眠就开始变得越来越严重。原本只是很容易清醒，现在连入睡都变得困难起来，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小时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也会在两三个小时内醒过来……
男人的声音很痛苦：“我也想听沈医生的话，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但我老婆产期就要到了，我实在不敢这时候离开她身边，请假出来看病已经是极限了——”
「这人不是还威胁沈医生以后每天都要过来骚扰他吗？」左镇潮不解，「现在怎么又变成没空了？」
「宿主。」兰达姆在脑海中问她，「您觉得如何？是怨灵吗？」
「听着挺玄乎的，感觉的确是撞鬼，不然也没法解释那东西一眨眼就能出现在下一层……」左镇潮心说，「他住在林星半岛，和沈医生一个小区是吧？我回去就查查看那地方对岸都是些什么。且待我先忽悠忽悠他。」
“哎呀，我看您肯定是想太多了。”左镇潮安慰他，“大晚上的，还隔着一条江，能看清楚什么啊？退一万步讲，您睡眼惺忪地站在那里，说不定就是做了个噩梦——”
“不可能。”男人果断摇摇头，有些疲倦，“我那天被冷风一吹，什么睡意都没了，我很清醒。”
左镇潮：“啊，那您说的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万一人家物业调试楼道顶灯——”
她话音未落，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冷而熟悉的嗓音：“左小姐。”
左镇潮回头，发觉周围等号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诊室的门被打开，沈佑心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个。
“中午好。似乎还没到你复诊的时间。”沈医生微微皱着眉，“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说着话，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左镇潮身边的男人身上移。
看清此人正是昨天那个闹事患者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多反应，神色平静道：“张业鹏先生，昨天我给你开的药，吃完后失眠有好转吗？”
他这句话像是突然戳中了张业鹏的肺管子，原本在左镇潮面前还算平和的男人瞬间沉下了脸，表情开始变得扭曲而狰狞。
左镇潮眼睁睁看着他眉心那道隐约的黑雾正在逐渐变得浓郁、成形。
“你骗我！那药根本就没有用！我还是睡不着，一睡着就会梦见！！！”张业鹏突兀地大吼，“我都说了我不舒服，你为什么不给我治？！”
沈佑心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凌凌的，不带一丝情绪。
无论眼前的人是辱骂还是诋毁他，他都不会有什么反应。这是他理应做到的事。
然而，由于他比张业鹏高出将近半个头，这样低头毫无表情地看他，反而有几分嘲讽。
对方似乎也被这种近似于无视的眼神激怒了，脸涨得通红，眼睛死死瞪着他，牙齿在不停打着颤：“你……”
“我给出的建议不会变。”沈佑心平淡地说，“药物不能起到明显的作用，切忌过多服用。而有关梦境的问题，我还是推荐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我说过了！我很清醒，我没有做梦！！！”
张业鹏目眦欲裂地怒吼，看上去简直跟疯了一样。
黑雾终于彻底成形，环绕着他的脖子，压在他的肩膀上——
那是人的两只手臂。
末端空荡荡的，呈现极致而不祥的漆黑色，就这样静静地攀附在张业鹏身上。
左镇潮觉得不能再放任情况变得更糟，主动上前几步拦在两人中间，打着哈哈道：“别生气别生气，张哥。沈医生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关心患——”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袭向她，张业鹏双目猩红，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整个人形如恶鬼，猛地朝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左镇潮下意识就把自己边上的沈医生往旁边一推。
下一秒，硕大的拳头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然而，那东西不断逼近，速度却不如她料想中的那样快。
似乎，只要努力一把……就能躲开？
身体行动比思想更快，左镇潮向右倒去，眼睁睁看着那只拳头就这样紧紧贴着自己的脸颊，“唰”地激起一阵破空声！
拳头猛地停滞住，“刺啦”一声，张业鹏袖口的金属扣还是堪堪划过她的脸侧，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左镇潮抬起头，刚好对上了张业鹏那双癫狂散去，逐渐恢复神智的眼睛。他还维持着用拳头打向她左脸的动作，此时正愣愣地呆在原地，像是完全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左小姐！”
张业鹏被一把推开，左镇潮则是被抓住手拽向身侧，险些跌进一个沁着冷香的怀里。
沈佑心牢牢抓着她的手，眉头拧得死紧，眼神冷得几乎能杀人。
“没事吧？有受伤吗？”他语气焦急地问。
“没事，我躲过了……”
左镇潮刚开口，他就小心翼翼地捧起她被划伤的侧脸。检查过后，脸色却更难看了。
沈佑心放下手，直接将人护在自己身后，沉下脸看着张业鹏。
“张先生。”他的声音毫无温度，带着愠怒对还有些恍惚的男人道，“我是根据我的专业知识给出的诊断建议，如果你对我的医术有疑问，可以自行找其他医生验证，若能证明我误诊，我无话可说，可你现在却在医院里面动用暴力！”
“我……”张业鹏的脸色煞白，嘴唇蠕动了一下，“我刚刚……”
“……”沈佑心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因为愤怒而紊乱的呼吸，不自觉将身后少女的手抓得更紧。
他不打算再和眼前的人多费口舌，直接掏出手机，拨打给医院安保部。
就在此时。
“咦？小左，佑心？”熟悉的嗓音带着些许疑惑，自他身后响起，“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崔医生！”
沈佑心听见自己身后的人带着欣喜喊了一声。
下一秒，他的手被松开，独属于少女的微凉温度彻底消失。
沈佑心顿了顿，才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后方——
刚刚为了保护他、不惜让自己受伤的少女，就这样挣脱了他的手、乖巧地站在崔璘的面前。
她扬起脸，眼中满是信赖和笑意。
他无言。片刻后，他微垂下头，感受着指尖还残留的触感，默然将手放回外衣口袋中。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转过身。
左镇潮正站在崔璘面前。
崔璘在看到她跑过来的一瞬间，嘴角就扬了起来，然而在看清她脸颊上伤口的同时，又撇了下去。
那双眼睛还是柔柔地瞧着她，但是左镇潮已经无端地升起了一丝寒意。
她觉得自己现在脸上一定写满了恐惧和战战兢兢，像极了弄得满身伤回家等着妈妈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孩子。
“这是谁干的？”崔璘轻声问。
他甚至懒得怀疑这是左镇潮自己不小心造成的伤，直接跳过了那一步。
“是我的错 。”沈佑心干脆地接过了话茬，言简意赅地将刚刚的事解释了一遍，又看了看边上的张业鹏，“我正要给安保处打电话，你就来了。”
沈佑心说到左镇潮推开他、结果自己受伤那一段的时候，崔璘的脸色就彻底寒了下来。
“给安保处打什么电话？”崔璘冷冰冰地说，“报警，验伤。你不知道她伤到的地方是脸吗？”
「报警？！这连斗殴也算不上报哪门子警啊？！」左镇潮瞳孔地震。
沈佑心愣了下，他刚刚确实一时间没想起来。他抿了抿唇，把手机上的电话号码删干净，重新换成报警电话。
左镇潮看沈佑心竟然毫不反驳，赶紧猛地拉了一下崔璘的衣服，鬼鬼祟祟低声说：“崔医生，要不还是算了吧？打我这人精神好像不太正常，公安来了我们也讨不着好的。”
「要是把他整拘留了，我上哪里去问情报？还验伤……我这区区皮外伤，等到公安过来都要愈合了……」
“那怎么行？他把你都——”崔璘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他低头看了看左镇潮抓在他白大褂衣襟上的手，又看了看她写满了认真的眼睛。
崔璘下意识要笑，又想着场合不对，好不容易才忍住。然而他依旧没能在她的目光下坚持多久，垂下眼：
“……好吧。既然小左希望的话。”
沈佑心冷着脸又删掉了报警电话：“那安保处还打不打？”
*
某空闲诊疗室内。
“嘶——”
碘酒擦在脸颊上，激起阵阵刺痛，左镇潮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现在知道痛了？”崔璘用镊子夹着棉花，毫不留情地继续压在她的伤口上，语气微冷，恨铁不成钢道，“扑上去救人的时候不知道，把沈佑心推开的时候也不知道！”
“这叫事急从权——”左镇潮狡辩道，“痛痛痛！”
“从‘权’？”崔璘幽幽地重复了一遍她的用词，将用脏的棉花扔掉，又换了个新的，“你唯一的大事就是注意自己的安全，沈佑心自己没有脚，要你推他？”
左镇潮默默听着崔璘的唠叨，看了眼坐在边上一言不发的沈佑心，决定还是为他说几句公道话：“但我不推，这一拳沈医生肯定躲不过……”
崔璘没说话，又伸手去清理她的伤口，这回动作又温柔了不少。
沈佑心沉声：“他突然发难，我的确没反应过来，抱歉。”
崔医生手顿了顿，又开始了下一轮输出：“我还没说你，你以为自己做得很对是吧？”
沈佑心：“……”
“平时就处理不好和患者的关系，被人找到诊室门口来闹事，还害得小左受伤！”崔璘越说越气，“我就不信，你要是不刺激那个人，他会突然动手？那他昨天怎么不打你？”
「崔医生已经气得开始受害者有罪论了。」左镇潮对兰达姆说，「那个张业鹏跟被上身了一样，神经兮兮的，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怪不得沈医生。」
刚刚被医院安保部请出去的时候，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似的，呆愣愣地发怔，也没有任何反应。
但她总感觉有些奇怪：「我之前和他说话的时候很正常啊？我说他有可能是做梦，他并没有暴怒。」
「您身上紫气重，如今又延续了寿命，寻常的怨灵不敢靠近您。」兰达姆解释道，「那些只是从怨灵身上分出来的些许怨气，更加不敢造次。在您面前，张业鹏不被怨气影响，自然可以保持理智。」
「这么说我现在算是半个鬼怪蚊香？」左镇潮思索，「但昨天跟在沈医生后面那只鬼看起来很弱，它倒是不怕我？」
「哦。那这种情况多半是因为不怕死，所以无所谓您的紫气。」兰达姆应了声，「放心，靠近了也会立马烟消云散的。」
沈佑心张了张嘴，对左镇潮诚恳道：“……对不起。”
“哎，没事。”左镇潮捂着崔璘给她贴上的绷带，“我当时就是下意识的反应，谁在我边上我都会推的，沈医生不用放在心上。比起那个，张业鹏他……”
“那件事我们会处理的，还犯不着小左来操心。”崔璘嘟囔着，不满地地捏了把她的脸颊，“乖孩子要少和这种精神病打交道，明白吗？”
左镇潮一把抓住了崔璘的手腕：“他的确不对劲，打完人后那副表情，就好像完全不记得刚刚自己做了什么一样。你们千万别跟他硬来。”
不然他身上的怨气一活跃，沈医生真得挨揍了。
崔璘被她这么一抓，脸蛋非常不争气地红了一下，小声道：“知道了。”
崔医生收拾医疗器材的时候，左镇潮打开手机，翻阅市地图，找到“林星半岛”。这是个占地不算大的小区，相隔一条江，对面是名为“丽景别苑”的公寓楼。
这就是张业鹏看到有人和他挥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