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兄何故气恼?此处中书禁地,不是兄弟摆架子。只怕私自同意丘兄进门,万岁爷追究,兄弟固然吃罪不起,丘兄也落不到好处。”
丘聚见他抬出正德,倒也不敢跟他硬碰。然而胸中这口恶气没有顺下去,叫他难受得直想抹脖子。据说太监都是这个德性。
于是丘聚拿两个年轻人出气。
“你瞧瞧吧,哪来的两个王八羔子,闯到东厂找老子晦气,还管你叫叔呢!”
他拿两个年轻人出气,捎带将刘瑾也骂了,叫刘瑾当王八羔子的叔,心里才好受一些。
刘瑾早看到侄女,也料到侄女闯祸,得罪丘聚。
可一听丘聚绕弯子骂他,心里也是直冒火。
他想了想,叫侄女过来向丘聚认错,要她也管丘聚叫叔。
他侄女见事情闹大,又怕又悔,忙跪下叫一声叔,恳求丘聚原谅。
丘聚这边气消了,那边气又来。这下好了,他也是王八羔子的叔,被刘瑾绕弯子骂回来了。
两人打个平手,丘聚心里新堵一口气,却不再跟刘瑾理论,带他的人气哼哼走了。
刘瑾也气个倒仰。
八虎危若叠卵时,倘若不是他把住局面,八虎的骨头早让野狗啃光了,哪有今天?
他费尽心机跟左班官斗,跟内官斗,不料八虎集团也不是铁板一块。
才得意多久呢,就有同党打上门找他的晦气。
自此之后,刘瑾对同党也不是很客气了。至少不再对他们有求必应,常常拿出祖宗家法拒绝他们。
同党气得嗷嗷乱叫,各自想办法站山头,拉旗号,彼此争斗不休,这是后话。
跟刘小姐一块儿闯皇城的是她的男友,名叫孙聪,是个历事监生,现任礼部司务。
刘小姐与他的缘分说来有趣。
京城崇文门附近有座月老庙,年轻男女向庙祝交几个铜钱,登记名籍,男女分成两处扯红线。
红线的一端在女方,一端在男方。每人挑一根线,理清后串在一条线上的两个男女就是一对了。
相信月老的当真喜结良缘,然而大多闹着玩,并不当真。
据说礼部败坏风俗为由,奏请将月老庙当淫寺毁掉,可执政的没人理会。
月老庙香火依然旺盛。
刘小姐女扮男装逛庙,交几文铜钱,胡诌一个名字,便站在男方一端扯线。
她扯的这根线的另一端照理应在女方,可庙祝搞错了,理出来后,她的线竟在男方,而且也有个男人挑这根线。
这人就是孙聪。
由于刘小姐女扮男装,旁人就起哄,说孙聪扯到小官,还说小官虽然不能生育,可也别有滋味。
有好事者不由分说,抢到孙聪的名刺塞进刘小姐怀里。
刘小姐臊红脸,慌忙跑了。
她本闹着玩的,可出个差错,反倒认真了。
月老没有闹着玩,名刺上写的名叫孙聪的男人,她命中注定是丈夫。
怀春少女胡思乱想起来很容易当真,刘瑾帮她一把,俩人就定下亲。
陕西女子让朱熹毒害不深,不大拿他那一套当回事,还没有成亲,刘小姐就与孙聪出入成双了。
刘瑾骂她几句,刘小姐就生气了,阴着脸说:
“你自己不让他进门,倒怪到我头上了。”
“协恭堂收藏各部和通政的奏章,除司礼太监,谁都不许进。不是跟你们说过不要进皇城吗?自讨没趣,活该。”
孙聪说:
“我们想看看老叔的威风,哪料他们认了真。”
“左班官随时都想要老叔的命,脑袋什么时候摘掉都不知道,哪有什么威风。你们少给我添麻烦,才是正经。”
“叔身边没有自己人,自然力单势薄。”
刘瑾看着侄女,不禁一笑,过一会儿才说:
“人不大脑袋挺鬼的,我知道,你想让你的小女婿帮忙。可他官品太小,一个从九品小官,等到能帮我的忙,下辈子吧。”
“叔的事情不就是批阅奏章吗,也可以叫他代劳嘛。”
“亏你想得出来,你让他净身入宫也迟了。做到司礼监太监,要资历,更要运气。唉,每天奏章堆积如山,没有自己人还真的不成,可我有什么办法呢?只好拼尽几块老骨头,为万岁爷尽忠方休。”
孙聪却说:
“将奏章搬回家批阅,就不愁没人帮老叔了。”
刘瑾瞄他一眼。
“你小子想权力想昏头脑吧?放奏章的地方,连东厂印公都进不去,奏章岂能搬出皇宫一步?别做梦了。再说,你一个差点儿不入流的小官,懂什么国家大事?”
“老叔有所不知,部中的大事小事,大官其实都不大理会,文书都叫我们这些司务做。”
刘瑾挥挥手说:
“回去吧,别再乱出馊主意了。”
刘小姐还想在皇城里转转。刘瑾说:
“这时候不成,朝中又有大事发生了,叔没有心思陪你们胡闹。”
说罢让人带孙聪和刘小姐离开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