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较之驿站,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高悬的匾额,朱漆大门,无一不彰显着此间主人的奢靡。
一路行来,陆听岚却注意到,县城街道两旁的房屋低矮破旧,百姓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与这富丽堂皇的县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车停下,聂栖庭率先下车,伸手扶陆听岚。
守门的衙役见到聂栖庭和陆听岚,脸色骤变,转身就跑。
县官见状,连忙高声喊道:“回来!干什么去!”
衙役却像没听见一般,跑得更快了。
影一身影一闪,便将那衙役擒了回来,扔在地上。
衙役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却忍不住偷偷抬头瞟了一眼聂栖庭。
“再看,便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影一冷声警告。
衙役吓得一哆嗦,连忙将头低下,转向县官,哭喊道:“大人,饶命啊!小的知错了!”
县官对聂栖庭赔笑道:“大人,这……都是下官管教不严,还望大人看在下官薄面上,饶了他这一回。”
“本座并未说要将他如何,倒是县令大人和这守门的一唱一和,颇有些做贼心虚之感。”
“这守门的,看起来倒不像是官家的人。”
陆听岚打量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衙役,衣着虽是官服,却洗得发白,身形也过于精瘦,倒像是……
县官闻言,干笑两声,:“夫人说笑了,这刁民是新招的,不懂规矩,冲撞了大人和夫人,下官定当严惩!”
陆听岚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这县官分明是在掩饰什么。
落座后,满桌的山珍海味流水般呈上来。
陆听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县官,发现他对于这满桌的珍馐,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没有丝毫的惊讶或欣喜。
酒过三巡,县官拍了拍手,一名仆人捧着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走了上来。
“大人,夫人,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影一上前一步:“大人,让属下来吧。”
说罢,影一掀开红绸,托盘里金光闪闪,竟是满满一盘黄金。
县官脸上的笑容更盛:“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县令大人倒是出手阔绰,只是本座一路走来,这城中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县令大人从何处得来这许多金银?”
县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下官……”
“还不说!”
县官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道:“大人饶命!下官……下官有别的门道……”
“相公,这‘别的门道’,莫非与城外那些强盗有关?”陆听岚朱唇轻启,语调清冷,尾音上扬,似笑非笑。
“夫人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别卖关子了,将真实的情况从实招来。”聂栖庭语气冰冷,不带温度。
县官压低声音说道:“不瞒大人和夫人,这一切,都是那些强盗逼迫下官的!他们说,若下官不配合他们,将那些大官贵人经过此地的消息提供给他们,他们便要来抢了这官邸!”
他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下官也是为了保全自身利益,才不得不与他们虚与委蛇啊!”
陆听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县官的一举一动。
这个县官,演技倒是不错。
“县令大人好胆识,就不怕上面来人清查?”
县官嘿嘿一笑:“不瞒大人说,之前也来过几个高官,吃了下官几顿饭,便再无下文了。”
县官连忙将那盛满黄金的托盘双手奉上,送到聂栖庭和陆听岚面前:“大人,夫人,这点小小心意,还望二位笑纳!”
就在这时,影一手中长刀已架在了县官的脖子上。
“哐啷——”
县官脸色煞白,他知道自己完了,所有的罪名都逃不掉了。
他苦苦哀求:“九千岁饶命啊!下官只是一时糊涂,并无歹心啊!求九千岁开恩,饶下官一条狗命!”
聂栖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中没有怜悯:“饶你也不是不可,但你需得替本督办一桩案子。”
县急切地问道:“不知九千岁要下官办什么案子?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聂栖庭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影一一个眼神。
影一领会其意,立刻吩咐手下将沈姨娘的尸体抬了进来。
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放置在大厅中央。
县官看着那具尸体,眼中闪过恐惧,却又碍于聂栖庭在场,不敢多说什么。
他连忙催促县衙的仵作赶紧过来验尸。
不多时,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正是县衙的仵作。
他先是对着聂栖庭和陆听岚行了个礼,然后才走到尸体旁,小心翼翼地掀开白布。
“回禀大人,死者应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导致心脉俱断而亡。”
“相公,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劳烦仵作,再检查一下死者的头顶。”
聂栖庭示意仵作照做。
仵作连忙走到尸体旁,在沈姨娘的头顶仔细摸索。
突然……
仵作惊呼一声,从沈姨娘的头顶拔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银针入手的瞬间,陆听岚的瞳孔骤然紧缩。
聂栖庭敏锐地捕捉到了陆听岚的异样:“可是认得这银针?”
“这银针与家母留下的一本医书中所记载的施针手法极为相似。只是那本医书,如今与家父一同失踪了……”
“夫人,如今尚无确凿证据,切勿妄加揣测。待到更多线索浮出水面,再做定夺也不迟。”
陆听岚明白聂栖庭的顾虑,轻轻点了点头,将心中的波澜压下。
此时,仵作已完成了最后的检查。
“回禀大人,夫人,尸体已验明,并无其他线索,只是下官总觉得这案子有些蹊跷。”
“有何蹊跷之处,尽管说出来便是。”
仵作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回禀夫人,下官方才仔细检查过沈姨娘的肚子,并未发现任何食物残渣,也就是说,在她死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吃过东西。”
陆听岚沉吟道:“许是在荒郊野岭赶路,不曾进食也未可知。”
仵作却摇了摇头,花白的胡须随着动作颤动:“就在前不久,下过一场雨,附近的小径都变成了泥泞的土路。可再看沈姨娘的衣裳和鞋子,却是一尘不染,不像是赶路的样子。”
陆听岚瞬间明白了仵作的言下之意:“仵作的意思是,沈姨娘并非死于此处,而是被人杀死之后,抛尸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