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棡中毒,危在旦夕。
当邓愈率领大军抵达阳溪寨时,朱棡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
“秦王殿下、燕王殿下,你们真是太胡闹了!行军打仗岂能如此儿戏?你们三人都是皇嗣,牵一发而动全身……罢了,为今之计,只能派一队人马护着你们三人返回京城,看看戴御医有没有手段能救回晋王殿下了。”
邓愈看着面色惨白的朱棡,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无论这次平乱他的功劳多大,在朱元璋那儿怕是落不得任何好处,搞个不好,还得吃罪。
毕竟,眼前三人都是老朱和马皇后的亲儿子,以老朱护短的性格,不论三人是如何混进出征大军的。
他这个主帅失察之罪是免不了的,这还得是在朱棡能被救回来。
若是晋王朱棡就这么薨了,后果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苗人所有之毒,与中原之毒完全不一样,随军军医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闻言,朱樉朱棣二人都难过的低下了头,尤其是“罪魁”朱棣,更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
这时,帐外沐英快步冲了进来。
“元帅,情况如何?”
然而,帐中三人皆是面色难看,无人应答。显示,朱棡情况不容乐观。
“放冷箭的凶手没死,我拷打了半晌,就是咬紧牙关,一字不露。后来还是在外村的一个汉民活口那儿知道了些端倪,凶手叫苗妍,所用之毒乃是七种毒草加三种虫毒混合炼制而成,具体都是哪些毒只有炼制者和苗妍自己知道。”
沐英的话刚说完,朱棣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老三因为救他,才中了那一箭,否则现在躺在那儿等死的人就是他朱棣。
无论如何,他也要想办法撬开那苗女的嘴巴。
朱棣心急如焚,如一阵旋风般直扑关押苗女的营帐。
帐内,苗女被粗绳紧缚于柱上,发丝凌乱却遮不住那满脸的倔强,见朱棣闯入,她只微微抬眸,眼中尽是冰冷与不屑,仿若眼前之人不过是蝼蚁。
朱棣强压怒火,上前一步,咬牙切齿道:“你这狠毒女子,快把解药交出来,救下我哥性命,万事皆可商量,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
苗女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一言不发,干裂的嘴唇紧抿成线,那副冷傲模样似是世间没什么能撬动她的牙关。
她的父亲,在之前朱棣攻上寨墙时,死于朱棣剑下,她如何能够屈服明军?
更何况,现在知道了中了她毒箭的人居然是一名大明的亲王,她更加不可能会松口。
朱棣见状,大手一挥,身旁士卒立刻呈上各种刑具,烙铁在火盆中烧得通红,滋滋作响。
“本王最后再问你一遍,解药何在?箭上之毒究竟都是何毒?”
苗女瞥一眼刑具,唇角竟勾起一抹讥笑:“你们这些汉人,就会用这些下三滥手段,要杀要剐,随你便,想从我嘴里撬出只言片语,做梦!那是你哥?哈哈哈……他死定了!本该死的是你,可惜被他挡下!他活该!”
朱棣怒火攻心,一把夺过烙铁,怒目圆睁:“你当真不怕死?”
苗女昂首挺胸,直视朱棣,目光似要将他看穿:“我既敢下毒,便没打算活着,苗家儿女不受威胁!明军统统该死,你们咎由自取,闯入我族领地,死伤都是巫神的惩罚!”
朱棣额上青筋暴起,烙铁在空中悬停片刻,终是“哐当”一声扔回火盆,他深知这般威逼无用。
深吸一口气,缓声道:“你们族人叛乱,杀我大明汉民,朝廷出兵平乱,何错之有?你们苗人土人何尝不是朝廷子民,何必手足相残?和平共处有什么不好?”
苗女眉梢轻颤,眼中闪过一丝动摇,可转瞬即逝,依旧沉默不语。
朱棣见状,又道:“我朱棣一言九鼎,军中将士、附近百姓皆可为证。你若固执,今日起,战火必燃尽西南五省,你忍心族人因你决定再次深陷苦难?”
苗女紧咬下唇,双手握拳,身子微微颤抖,心中似天人交战,可那冷傲性子作祟,硬是没松口,只闭眼不语,决心扛到底。
父亲之仇,族人战死之仇,如何能够轻言放下。
可是活着的族人还要继续生活,她原本就反对父亲参与叛乱,可如今战乱已起,仇恨已生,如何轻易和解?
帐内气氛凝重如铅,朱棣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这场意志较量,胜负尚悬而未决,朱棡生死依旧在刀尖游走……
“你要么先放了我的所有族人,并退出苗人地界,我再告诉你!”
朱棣恶狠狠的凶道:“你命由我不由天,灭你不过挥手间!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他被气得七窍生烟,胸腔剧烈起伏,那攥紧的双拳咯咯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眼前这冷傲的苗女生吞活剥。
可瞧着苗女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又生生咽下满腔怒火,额上青筋突突跳个不停。
“哼!你莫要嚣张,以为这般嘴硬便能拿捏住本王?”朱棣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族人犯下屠戮汉民之罪,按律当诛,本王此刻还留你性命,已是天大的恩赐,你竟还妄图与本王谈条件!”
苗女干裂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轻蔑至极的笑:“恩赐?洪武三年,你们明军一入我族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何谈恩赐?我这条命贱,丢了也无妨,可我若死,你们休想得到解药,晋王那毒,不出一日定会攻心腐骨,神仙难救!”
朱棣心头猛地一震,一想到平日里爽朗豪迈、与自己一同纵马驰骋的三哥如今奄奄一息、生死未卜,眼眶瞬间泛红,杀意如潮水般在眸中翻涌:“你当真铁了心要陪葬?本王大军压境,踏平你这小小寨子不过须臾,甚至于湖广、云贵川等亩地,届时血流成河,你族人一个都别想活!”
苗女迎着朱棣的怒视,目光毫不退缩,挺直脊梁冷笑道:“那便试试!我苗家儿女,生不畏死,死不惧威。你们挑起战端,屠戮在先,巫神在上,定会降下惩戒,收了你们这些恶鬼的命!”
帐内气氛紧绷得仿若下一秒就要爆开,士卒们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候在一旁。
朱棣来回踱步,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脑海飞速运转,试图寻出破局之法。
忽然,他脚步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稍缓。
“你口口声声说为族人,可如今这般固执,只会将他们往绝路上推。”朱棣缓声道,“你怎知本王不能保你族人周全?只要你交出解药,本王愿亲书军令,约束麾下将士,停止一切杀伐,往后还会差人送来粮种、农具,助你族人安居乐业,永不再犯。”
苗女身子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朱棣瞧在眼里,趁热打铁:“你聪慧过人,想必清楚眼下局势,你父亲参与叛乱,已然铸错,你还要一错再错,连累无辜族人陪葬?”
苗女紧咬下唇,双手不自觉攥紧衣角,内心煎熬翻涌。
良久,她缓缓抬头,眼中的冷傲褪去几分,却仍满是狐疑:“你所言当真?我凭什么信你,明军狡诈,向来言而无信。”
朱棣见状,大步上前,抽出腰间匕首,手起刀落,割破掌心,鲜血滴落:“本王大明燕王朱棣以血立誓,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死后坠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苗女瞪大双眼,面露惊愕,她没料到朱棣竟如此决绝。
犹豫再三,她终是长叹一声:“罢了,我信你这一回。那毒……解药需以七种灵草、三种珍虫入锅慢熬,灵草需清晨带露摘取,珍虫得是活物,配方我写与你,但愿你遵守诺言。”
朱棣大喜过望,忙命士卒拿来纸笔。待苗女写完,他小心翼翼接过,当即传令:“快,按此配方寻药,速去速回!不许有丝毫差池。”
士卒领命而去,朱棣望向苗女,沉声道:“本王定会守约,往后你族人若遇难处,派人来寻便是。但你下毒伤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需随本王回京,待晋王脱险,再做论处。”
苗女颔首,神情复杂,既有担忧族人未来的忐忑,也有一丝释然。
营帐外,狂风渐歇,这场生死博弈落下帷幕,朱棡的生机在飘摇中悄然稳住,可前路的阴霾尚未全然消散,苗汉纠葛、朝堂波澜,依旧如梦魇般悬在众人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