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征玄色官靴踏碎满地纸灰,善恶镜悬于绸布店残破的牌匾之上。
镜面金光扫过林越手中仍在嗡鸣的祭魂刀,照出刀身内蜷缩的三十八道透明魂魄。
\"述职前当街械斗,\"叶征指尖拂过镜面凝结的冰霜,\"我需要解释。\"
王哥突然捂着腹部跪倒在地,指缝间漏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泛着腥臭的朱砂符水。
\"叶大人明鉴!\"他独眼中蛊虫疯狂蠕动,\"林越在辖区勒索商户,这麻袋里全是赃物!\"
数十道目光聚焦在林越脚边的粗麻袋。
袋口松脱处露出暗红色脏器,半片牛心正缓缓渗出浑浊液体,滴在地面竟腐蚀出缕缕青烟。
\"昨日巳时三刻,八珍阁。\"叶征忽然报出时辰。
镜中浮现出林越购买牛心的画面,掌柜正哆嗦着找回零钱:\"客官这三十斤牛心血...真的不用送货?\"
王哥喉结滚动,藏在袖中的手捏碎传讯符。
他分明记得今晨亲自将锦绣坊的云锦塞进这个麻袋——那些浸过幻心草的布料本该让林越当众癫狂。
林越扯开麻袋,腐臭味惊飞檐下乌鸦。
五颗布满咒文的猪心滚到王哥膝前,其中一颗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紫河车。
在场修士倒吸冷气,这是炼制替身傀儡的核心材料。
\"原来王大人连《尸毗记》都没读过。\"林越用刀尖挑起紫河车,胎儿状肉块在夕阳下泛起荧光,\"祛除噬心蛊需用怨胎为引,这事您该比谁都清楚。\"
绸布店残破的门板后突然探出个脑袋,是总在街角卖糖画的陈瘸子:\"我...我能作证!林大人今早买牛心时,还问我讨要端午收的雄黄酒!\"
叶征的善恶镜突然转向西侧屋檐,照出个正在融化的纸人。
那纸人怀中抱着的正是本该在林越袋中的云锦,锦缎里裹着三根带血的追魂钉。
\"七月十四,子时三刻。\"叶征诵读镜中显现的符文,\"纸马铺交货记录——王大人订购的童男纸人,眼睛是用什么点的?\"
王哥官服下的皮肤开始龟裂,朱砂混合着尸油从裂缝渗出。
他腰间搜魂铃突然炸裂,飞出七只背生人面的尸蛾,直扑街边看热闹的孩童。
\"定!\"林越甩出浸透牛心血的银针,尸蛾在孩童眼前半寸凝滞。
三十八道虚影从他背后升腾,竟是结成往生阵将尸蛾炼成灰烬。
卖馄饨的孙婆婆颤巍巍跪下:\"上月林官人斩杀的画皮妖,救了我孙儿性命啊!\"更多声音从人群中爆发:\"鬼市那晚是他守的南门!我家屋顶的镇煞符是他给的!\"
叶征怀中突然飘出一卷赤金帛书,无风自动悬在林越面前。
帛书展开时,三十八道虚影竟依次按上血手印,最末一道指痕还沾着秘境特有的青鳞粉。
\"即日起,林越擢升甲等仙巡官。\"叶征弹指震碎王哥的獠牙护腕,\"统辖东九坊,兼查三十八修士殒命案。\"
王哥碎裂的护腕中滚出半块青铜腰牌,正是仙巡官副统领的令符。
他独眼里的蛊虫突然自燃,凄厉惨叫中,林越的新官服自动加身——玄色底料上,三十八颗金星正对应枉死者生辰。
\"不可能...\"王哥爬向巷口的血手突然僵住,他看见自己倒影在积水中化作纸人,眉心贴着带咒的黄符。
更远处,纸马铺掌柜正在围观人群里比出个割喉手势。
------------
暮色中的巡防司像头匍匐的青铜兽,檐角镇魂铃在穿过第七重结界时突然静止。
叶征弹指震碎拦路的蛛网状符咒,露出背后镶嵌着三千六百颗定魂钉的朱漆大门。
\"每次来制衣坊都像闯诛仙阵。\"
叶征的玄色大氅拂过门槛时泛起涟漪,露出内衬里密密麻麻的咒文,
\"三百年前有位仙巡官提议把制服改成月白色,你猜他怎么死的?\"
林越低头避开悬在头顶的\"问心镜\",镜中却仍闪过他背后虚影替人缝补衣裳的画面。
\"被唾沫星子淹死的?\"他注意到廊柱上凝结的香火愿力,那分明是百姓长期祭拜形成的结晶。
叶征突然在第九盏长明灯前驻足,灯芯爆出个金红色火花:\"错,是被自己的新官服勒死的——那件月白锦袍里掺了天蚕怨丝。\"
他指尖拂过灯罩上斑驳的指痕,\"所以记住,金线越多越要小心。\"
穿过阴阳鱼地砖时,林越腰间的祭魂刀突然发出嗡鸣。
刀柄饕餮纹映出两侧壁画的真容——那些看似祥瑞的百仙图,实则是用朱砂覆盖的镇魔图。
\"保护费...\"林越踩住壁画里夜叉将要睁开的第三只眼,\"当真改不了?\"
叶征的善恶镜突然照向虚空,镜中浮现出八百年前的街市:戴枷锁的商贩正哭着给仙巡卫塞钱袋,而拒绝收钱的年轻修士被百姓用烂菜叶砸得头破血流。
\"当年首任仙晶圣人定下'香火钱'规矩时,本意是让百姓用钱财换庇佑。\"
叶征的镜光扫过林越新官服雏形,三条金线正在自动编织,\"但人心似炉,炼化了三千年的恶习就成了吃人铁律。\"
廊道尽头传来机杼声,一百零八架白骨织机正在无风自动。
每架织机上都漂浮着件半成品官服,金线从屋脊垂落的星辰中抽取光华。
\"就像这些星辰线。\"叶征突然扯断一根飘落的金线,断裂处渗出银白色血液,\"本是仙晶圣人截取天河炼化的功德索,如今...\"
林越接住滴落的星血,掌心顿时浮现出陌生记忆:某个雪夜,卖炭老翁哆嗦着将女儿塞给仙巡卫,而隔壁肉铺老板正在数钱大笑。
制衣嬷嬷佝偻着脊椎从织机后转出,她手中龙头杖敲击地面时,林越官服上的金线突然暴长三寸。
\"三杠?\"她浑浊的眼球转动着打量林越,\"上次见三杠还是叶小子升迁时。\"
叶征笑着褪去半边衣袖,露出小臂上七道嵌入骨血的金纹:\"您老眼神不好,我现在是七杠。\"
金纹忽然扭曲成锁链状,末端没入手腕的卍字印。
嬷嬷的龙头杖突然点向林越眉心:\"这小子身上有股子...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