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牛桂花主意正,不管谁来都说自己的粮食也不多,还欠着队里的钱呢。
夏建军远在部队,家里就牛桂花一个女人挣工分养活自己和两个闺女,的确不像个家里有余粮的人家。
来了两家都空手回去了后,村里就没有人上门了。
可老宅那边的人却不管这么多,别人不给借,婆婆家要粮总不能不给吧,不给就是不孝敬老人,要给全村人说嘴的,就不信牛桂花这个好面子的不要名声了。
就算她自己不在乎,那她两个闺女将来还要不要说婆家了?
想要闺女能嫁出去,就算自家没粮吃,也要先紧着公婆这头,不然就别怪他们把她不敬公婆的恶行给宣扬出去。
牛桂花还真不在乎这个,她可是想让两闺女进城吃商品粮的,才会让闺女嫁在农村吃她吃过的苦。
再说,夏建军跟她透过话了,等够级别了就接娘仨去随军,以后都不会回村里来了,谁在乎别人怎么编排她。
所以,依旧给老宅人吃了个闭门羹。
在书里,二队的去年秋收的情形也就比另三个队好一点,并没有把地里的庄稼都收回来。
没办法,女人们累的腰酸背痛,磨洋工的人就多起来,霜降以后,地里还有一部分高粱、玉米、棉花、大豆、花生等庄稼还没收呢。
至于地里的春地瓜与夏地瓜,就更要命了,刨出来还要挑着筐子一趟趟地往回运,一筐装不了几个,还死沉沉的,能累死个人。
最后即便刨出来了,女人们也不愿往回担了,就那样丢在地里冻坏、烂掉。
收回来的粮食交完公购粮,余下的都不够吃到开春。
后来解散食堂后,大家情况都差不多,也就没人来二队借粮,倒是没有今年借粮的烦恼。
却又要忍饥挨饿,发愁没粮食糊口。
相比而言,还是有粮吃要好得多,就算有点烦恼,只要你顶得住压力藏得住粮,就都不算事。
为了借粮,村里每天都闹闹哄哄的,骂账,打架、偷粮等事件层出不穷,社员们被折腾的也没心思上工。
由于今年天旱,还要抗旱挑水浇地,比往年多出不少工作量来。
北方湖泊河流不多,但建国后一直有集体修建水库、沟渠等农田水利设施。只要上流水库开闸放水,还是能存一些水来用。
但今天普遍干旱,到处都缺水,且水库的水位线也跟着下降,储量不足,并不能满足广大村民的用水需求。
上面不放水,各生产大队只能自己想辙,大多都选择深挖水井,挑井水来灌溉庄稼。
但并不是所有井都能打出水来。
三家村地处平原,村旁有一条约摸两米宽的河渠,河里的水是从几十里外的大山里流过来的,常年水流不息。
今年天旱,加上村庄截流,河里水位也跟着下降了一大截,但总算能解一点燃眉之急。
春种结束后,二队队长夏守义就一直领着自己队里的社员从河里挑水浇地,虽然累得够呛,也一点不敢松懈。
另三个队也争着挑水浇地,只是队员们都饿着肚子,出工不出力,干三天也不及二队一天浇的地多。
连村里都初小都放假了,让学生回家帮着大人一起抗旱。
今年春天入学,悦然与她姐成功跳级成为了三年级的学生 ,还没上几天学就放假了。
对此,悦然是挺高兴的,终于不用在学校里跟着一帮小屁孩混日子了。
挑水的活干不来,两姐妹就在家里做饭喂猪喂鸡,让累了一天的牛桂花下工到家后就能吃上饭,饭后就躺炕上多歇一会。
饶是一直在浇地,今年夏收的麦子依旧减产了三成多。
加上去年秋天只来得及播种五十多亩地,比往年少种了四分之三,收回来的麦子也就刚够交公粮和购粮,余粮都没得卖,更没有分给社员的。
幸好二队去年秋天粮食都收回来了,社员家里还有些余粮,节约着吃,也能勉强坚持到秋天收高粱。
悦然家更不用愁,家里存了一堵墙的红薯砖,光是吃这个都能熬到第一茬秋收。
此外还有少量的花生、黄豆、豌豆,以及去年晒的各种干菜。
家里每个月还能给部队的夏建军寄一点炒花生,或是炒黄豆、炒油茶面,以及自家做的各种腌菜。
悦然还在村东的河里捡鹅卵石,洗干净后放铁锅里做石子馍,这个做出来跟囊一样可以放很久。
麦子是队里分的,不多,磨成面粉后自家不舍得吃,牛桂花就做成油茶面给夏建军寄去。
这个用水一冲就能吃,也经放。
悦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做的石子馍,就跟夏谷雨一起尝试做了点,给夏建军换换口味。
夏建军回信说,自己吃不多少,大部分都被战友给瓜分了,让他们娘仨自己吃,不用想着他,部队的伙食够吃饿不着他。
但娘仨寄东西的热情依然不减,时常琢磨着再寄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去部队,或者是多寄一点,分给那些战友后,夏建军自己也能多吃一点。
悦然家的日子算是二队里最好的,做这些也都是夜里背着人做,省得招人恨。
另三个队都是吃了上顿愁下顿,也就他们二队的日子最好过。
虽然也借出去了一些粮,但大部分人家都守着一条底线,那就是不会饿着自家养着亲戚。
且家里还有红薯砖打底呢。
牛桂花后来把做红薯砖的事告诉了队长家的婶子王惠英,王婶子一听还能这样储存地瓜,想着到了春天再也不用吃坏地瓜了,高兴得了不得。
秋收完后,她就带着队里的妇女与老人摔起了红薯砖。
红薯大丰收,正愁没地方搁呢,这下好了,多出来的就全做成红薯砖放着呗!
后来食堂散伙分粮时,各家都分了不少回去。
故此,二队队长才在公社领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下,把夏收的麦子一股脑都支援了国家建设,队里只留了种子与一缸麦子,过年时给队员改善一下生活。
今年旱情一直持续到秋天,粮食减产的比夏收还厉害,也就耐干旱不挑地的红薯产量还可以,却也比不了去年的亩产,只有一千多斤,且个头也小。
然后又是交公粮、购粮,依旧没有余粮卖,各家分的最多的就是红薯。
另三个队抗旱不利,半死不活地挨到秋收,却没收上来多少粮,交公粮都不够的,自然要接着挨饿。
其他大队也多少如此。
外面食堂基本还没解散,没粮食吃就把麦秸、豆荚、玉米芯之类的草料碾碎,掺上少许地瓜面、高粱面捏成团,蒸一蒸就当口粮发给社员哄肚子。
有的队里连这个都没的吃,只靠地瓜糊糊度日。
孩子们饿的见了土墙就抠墙皮吃。
不少人都得了浮肿病。
情况严重的村子,已经饿死了人,先是老人与小孩,然后地里干活的汉子忽然就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都这样了,那些思想激进极端、好大喜功的村干部依旧要把口粮全部拿出交公粮,投领导喜好地争相去放卫星。
回了村还不许社员家里冒烟,逮到了就狠命地批斗。
真是一点也不管社员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