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不知道哪里来的亲戚,竟是一个个的都围着到了上房去。
乔耀宗满脸的喜色,待乔家望张罗着在次间专门供奉乔家祖宗排位的房间里布置好香火后,便到祖宗排位前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响头。
乔老爷子这个时候也是实在绷不住,一时间竟是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
他等这一天等了大半辈子,从乔家望七岁启蒙时,他就期望着在他有生之间能让子孙后代给他改换门庭。
现如今,乔家望都已经四十岁了,他才等到了这一天。
乔家望考了一辈子都没有考上一个童生,可乔耀宗今年才十九岁,十九岁的年纪就考上了童生,谁说他将来的前途不是一片光明呢?
众人见乔老爷子哭得动情,纷纷上前去劝,又是好一阵奉承,乔老爷子才歇了下来。
一大群人在上房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这时,王氏娘家的哥哥叫王仁的便开了口道:
“亲家伯母,如今我这外甥考中了,亲家伯母有没有考虑在村里摆几桌酒,请街坊邻居都来热闹热闹。
毕竟,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日后就是族里、村里也都是要跟着沾光的。”
乔老太听着王仁如此说,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对,对对对,要摆酒,要摆酒,要把亲戚们和街坊邻居都请过来好生热闹一番才是。
还有他姑家也是要托人去通知一下,让他们明儿都早早的过来,想来下午的酒席定然是都能赶得上的,我这就去找人给他姑捎消息去。”
乔老太说着,就慌慌忙忙的要朝着屋子外面走,却是被才煮好茶进来乔绣儿一把就拉住。
“奶,我爹一早儿得了消息就托人上县里去给我姑报喜了,这会子只怕我姑他们都已经在来得路上了呢。”
乔老太闻言,也是急得跺了跺脚,忙抚了抚额头,一脸懊恼道:
“乔我这老糊涂的,你们在镇子上,捎消息岂不是比我更方便些?
我现在要做什么来着?对对对,现在我是该请人去给我置办些好酒好肉回来,明儿一早好拿出来的摆酒才是。”
乔老太如此说,众人却是都笑了起来。
刘春华笑着上前扶着乔老太,模样极为亲近道:
“叔奶奶,你这哪里是老糊涂了,分明是高兴糊涂的吧。要是换做是我啊,我指不定得高兴的找不到北了呢。
只不过依着我说,耀宗兄弟如此争气考上了童生,那是咱们上河村的大喜事。既然是大喜事,该是热热闹闹的办个流水席才是。
况且,我瞧着如今家成叔家里又是不缺那几个银子的,侄子考中了,作为叔叔的拿出钱来替侄子摆个酒也是理所当然的是不是?
所以说,叔奶奶你是长辈,只管去吩咐家成叔一番,让他们操持就是。”
刘春华此番话一说出来,屋子里有几家有人在乔家作坊上工的人家的人脸上的笑意就有几分淡了起来。
他们不附和刘春华的话,只是有些尴尬的喝了几口水,便是觉得有些待不下去了。
就是村在刘文晋,也只当是没有听到刘春华的提议一般。
如今乔家的那点烂事,村里早就已经翻来覆去的都讲腻味了,谁人不知道,乔家内里早就已经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了。
就拿上次乔家二房的圆宝三日洗三宴来说,乔家大房就没有出现过。
况且如今两家已经分家大半年了,这脸皮是得有多厚,才有脸喊分家的叔叔来给他摆酒席的?
现在,他们已经是两家人了,若是乔家成主动提出来,那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他们主动喊人家出钱摆酒,就真和张口乞讨没什么两样了。
原本热闹的气氛,在刘春华的话说完后便有些怪异起来。
王仁却是在这个时候轻咳几声笑了起来。
“侄媳妇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咱们耀宗考中了,家成兄弟一家也是跟着沾光的,说不定以后做生意别人看在耀宗的面上,还能和他们和气些呢。
家成兄弟这个做叔叔的,本就该重礼嘉奖,只是让他们摆个酒而已,已经是十分体谅他们赚钱不容易了。”
乔老太听得此言,也是赞同的连连点着头。
如今,她的大孙子考中了童生,和他们商贾农民都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他们愿意让二房的人花钱,那都是看得起他们了。
“说的对。”乔老太附和道:“这钱,就应该让二房的人来出。”
乔老爷子和乔家望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言的,大言不惭的说着要二房的人来出这份钱,两人竟是一句话也不吭。
他们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是不表态,只是让着众人出主意。
而王氏和乔绣儿,却是在听到讨论这些的时候,早早便躲去了厨房。
一来是这对母女实在不屑与这群乡下婆子闲话,她们嫌人家手上有泥,口中有味。
二来,她们不在,也就避免了别人问他们意见,她们也不用表态。最后若是有人说他们大房贪,那这事也赖不到她们头上来。
反正,主意都是旁人出的,拿主意的人又是乔老太,这些事又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村长和族长乔忠都觉得这主意实在不怎么好,如此行事,实在有失体面。
虽说都是姓乔的,但是如今已经是两家人,各自奔着各自的生活了,哪里还有什么理所当然的道理?
“耀宗啊,这事你是怎么看的?真的要让你二叔来出钱摆酒?”
抛开乔忠为人正直来说,就说乔云儿对他们家的照顾,对他的敬重,他都见不得旁人这样算计二房一家。
乔耀宗听得乔忠如此问,心中只是咯噔了一下,他要是说同意,那旁人会如何看他?背后难道不会说他没脸没皮的和二房的人要钱?
可他若是回答说不同意,那这笔钱还不得由乔老爷子出,乔老爷子的钱都是他们的,所以,上房和大房谁出这笔钱,都是他们的损失。
“这些事,我只听长辈的安排便是,长辈说什么做什么,我们做晚辈的,就该听着才是。”
一句话,又轻轻松松将锅甩到了乔老太身上,乔老太被卖了还不自知,只是乐呵呵的又拉着乔耀宗的手道:
“我大孙子就是孝顺,就算考中了童生,也不会眼高手低的不敬长辈。
我大孙子打小就孝顺的,和那些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一样。”
至于这个所谓的‘白眼狼’,不用说也是明白指的都是哪些人。
众人又是一阵‘义正言辞’的说辞,乔忠看着乔耀宗,脸上难掩的失望之色。
不修德行,就算考中功名,又能给族里带来什么利益呢?说不定,将来还会给族;里带来祸事也不好说。
他脸上淡淡的,和乔老爷子说了几句,便说家里有事,便先告辞了。
村长见状,也跟着告辞出来。
“耀宗这孩子啊……可惜了,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却是个不实诚厚道的。”
乔忠摇着头感叹,难怪乔云儿如此痛恨大房的人。
想要证明一个人的人品好,或许需要长时间的观察,但是坏品性,却是通过一件小事就能分辨出来的。
村长闻言,摊了摊手,一脸遗憾道道: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