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到家咯！
虽然在星际中旅行对于丹鹤而言并不陌生，但是与曾经的那种因为前方目的地未知而产生的雀跃不同，这一次的心跳却在因为其他的情绪而加速。
……这种情绪，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丹鹤微微垂眸，也分不清楚现在的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悲伤。
“怎么了？”
飞霄微微偏头，耳朵微微一抖，似乎听到了丹鹤那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与心跳。
师兄的情绪好像不对。
“不……没什么。”
“你的心跳太急促了，”飞霄语气有些严肃，“身体不舒服要及时说出来才对。”
“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有点……”
丹鹤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紧张？”
“……”
没说话就是默认。
飞霄了然，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背：“还记得之前师父教我们怎么缓解紧张的方法吗？”
“我记得……”
吸气四秒，憋气七秒，呼气八秒，重复多次。
那个时候自己和飞霄总会代表月御将军出席一些会议，为了帮助这两个小家伙缓解紧张感，月御将军就教了他们这个呼吸方法。
“不必紧张，这次你回来我并没有通知任何人，”飞霄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帮他揉着太阳穴，“所以你不必担心会面对过于热情的民众，也不必担心他们会对你这些年的离开有什么怨言……”
“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俗话说近乡情怯，正是因为太熟悉，所以才会在越接近的时候越紧张。
虽然仅仅只是离开曜青仙舟七年而已，对于长生种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但是丹鹤却觉得好像过去了百年甚至千年之久，恍若隔世。
后排的貊泽与椒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感慨。
“剑首这七年的经历，可要比很多长生种的一辈子经历的都要多得多呢。”
“……”
貊泽没说话，只是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星辰。
他不会去想象剑首大人曾经历过什么痛苦。
这世间的万灵都有其苦痛，他貊泽也有自己的苦，但是若以自己所经历过的痛去假定剑首大人曾经历的痛有多深……
貊泽无法想象，所以他不会去想象。
既然未经他人苦，那就没资格说出“我明白你所经历的一切究竟有多痛苦”。
而且剑首大人大概率也不需要安慰。
如飞霄将军一样，师出同门的二人总是倔强地像是石缝中生出的野草一般，就算是浑身鲜血淋漓，也不想让人看到脆弱的一面。
宁可躲起来舔舐伤口，也不愿他人来安慰。
因为他们不需要安慰。
他们本就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走出所有阴霾。
“不必一直硬撑着，我一直在，我们大家都在，稍微依靠我们也没关系的。”
“谢谢。”
丹鹤反手握住了飞霄的那只手，布满茧子的手相当温暖。
尽管丹鹤没有刻意去练习剑法，但是这些年里他实战的次数并不少，也曾陷入过相当胶着的苦斗，以至于那些布满手掌的厚茧不减反增。
飞霄垂眸，缓缓摩挲着他手心的茧子，感受着那粗糙的触感。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师兄也像是野草一般，在蓬勃向上着，不肯后退半步。
……她也是一样啊。
“请将军府的各位抓稳扶手、系好安全带，也不要离开座位，我们乘坐的座舰将在十五分钟后进入跃迁状态。”
乘务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感谢提醒。”
飞霄应了一声，轻轻挠了挠师兄的下巴，语气温和：“我们要回家了。”
“嗯。”
丹鹤不紧张了。
只是回家而已，不是要自己去什么魔窟。
只是……
“我还是想辞去剑首……”
“闭嘴。”
话还没说完，就被飞霄蛮横地打断。
面对自家恋人兼上司的怒火，丹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随后像是个谢了的花儿一样，默默地缩了回去。
“不让就不让嘛……这么凶干什么……”
“嗯？”
飞霄的死亡眼刀甩了过来，把丹鹤直接吓得缩了脖子，再也不敢言语。
“这话你要是再敢说一句，你以后早上还能下床，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狐人将军咬牙切齿威胁丹鹤。
“……？”
后排的椒丘和貊泽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生过耳朵。
这是可以当着他们的面说的话？
这也太糙了！
“但是飞霄，我也有我自己的考虑，之前帝弓祂们把斩杀贪饕的机会留给了我，我就已经预料到未来我一定不会闲的下来……”
“就算真的闲不下来，你也得给我留在剑首的位置上，”飞霄瞪了他一眼，“实在不行你收两个徒弟，要不然在下一位合格的剑首选拔出来之前，你都得给我呆在这个岗位上。”
“但是那得等多久啊……”
仙舟联盟的剑首选拔时间完全随机，而且只有将军才有资格开启选拔。
那么如果飞霄铁了心不让丹鹤找到后继者的话，那她就可以一直不开剑首选拔，丹鹤也只好一直待在这个位置上，除非他登神或者是战死。
“我不管你等多久，你之前一声不吭就出走的行为我都还没有追责，想逃避你的责任？想得美。”
飞霄霸道地抬起丹鹤的下巴，哼笑一声：“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就是不想帮我处理那些事务，对不对？”
“但是那些本来就不是剑首的职责……”
丹鹤试图辩解，但是飞霄完全不听：“就这样决定了，如果你还敢多说一句，我直接把你所有职位都卸掉，就把你关在我房间里。”
“……”
少年持明一噎，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你要是敢这么搞，我就天天逃跑，到时候我再跟着星穹列车浪迹天涯，让你找都找不到我的影子……”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无良且昏聩的好色将军！”
“哈？”
飞霄扯住了丹鹤的耳朵，疼得后者嗷嗷直叫：“我无良？我昏聩？我好色？”
“你看看你！你拖欠我工资，这是无良！你一意孤行偏袒我这个剑首，这是昏聩！你天天欺负我，这是好色！”
“我告诉你，师兄，你别忘了——我还有步离人血统。”
飞霄从来没有避讳过自己的出身，狐人血统并不低贱，步离血统也并不高贵。
它们本该平等——狡诈多智、残忍冷血、重情重义……
是它们组成了完整的飞霄将军。
“松手！”
“我才不松手！”
“你不松手我就要来挠你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眼见着两个人又要有当斗鸡的趋势，椒丘急忙阻止：“马上就要进入跃迁状态了，你们两个消停消停吧。”
“哼！”
听了此话，丹鹤与飞霄同时撇过头去。
但是手还是牵在一块，并没有因为吵架而松开。
“……这两个家伙。”
椒丘无奈至极。
貊泽倒是对此不甚在意。
在他眼里，剑首和将军吵一吵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他记忆里，剑首与将军两个人隔三差五就要吵架，但是吵完之后关系还是一如既往。
毕竟两个人在处理问题时都是直来直往的风格，意见相左时往往就会开始吵架，那架势好像马上就会把将军府掀开来一样。
但是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吵架是他们二人VS问题，而不是互相对抗，所以吵过之后他们迅速可以心平气和地开始交流自己的想法并且给出合适的解决方案。
所以要是说这两个完全不吵架的话，那才有问题呢。
“距离跃迁还有一分钟……请各位抓稳扶手，系好安全带，请勿来回走动。”
温和的声音从喇叭中传出。
“……”
“……”
丹鹤与飞霄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约而同地默默握紧了对方的手。
“……五，四，三，二，一！”
嗡——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整艘舰船都进入了量子化状态，熟悉的失重感很容易就让人产生自己正在漂浮的错觉。
曾经自己在经历这种感觉之后就会到达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是这一次目的地却是自己最熟悉的故乡。
【如果你没有成为将军，你会想做什么呢？】
【无名客？或者是巡海游侠？】
【可惜，无论是成为无名客还是巡海游侠，亦或是其他的存在，都只能是我们的想象而已……但是为了曜青献出一切，也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如果未来我有机会成为无名客周游宇宙的话，那我一定会给你们带各种各样的好东西！】
【呵呵，可惜啊，我们两个，恐怕都没有这个机会咯……】
【是啊，虽然说有点可惜，但是这也是我们两个人的职责啊……】
【说到职责，师兄你真的不打算成为将军了吗？】
【你比我更合适。】
【就这个原因？】
【就这个原因。】
【你这么一说，我压力很大啊……】
【没关系，你还有我，还有椒师傅，还有曜青仙舟的大家——我们都会一直支持你的，不必担忧，大胆地去做就是了。】
【……谢谢你。】
“我们到了。”
丹鹤睁开了眼。
却见眼前的场景陡然一变，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港口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无畏号】，奉命前往罗浮仙舟护送飞霄将军一行回到曜青仙舟，请求接渡使批准入港。”
“收到，准予放行。”
飞霄一行人乘坐的座舰稳稳地停在了曜青仙舟的港口中，策士长等将军府中人正在港口等候。
丹鹤有些紧张地躲在飞霄身后。
这位策士长是月御将军那时候的老人，当年也负责管教飞霄和丹鹤这两个小辈，在丹鹤心里他的威严不弱于师父。
“没想到啊，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丹鹤剑首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飞霄调侃了一句，拉着他的手走出了座舰。
“那个……我回来了。”
毕竟不告而别七年，让众人都无比担心地度过了七年。
不紧张才会怪了。
但是策士长并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大发雷霆，亦或是阴阳怪气他一顿。
他的脸上带着笑，望着丹鹤的那双眼中隐有泪光。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历经苦难的勇士，失却记忆的游子。
……从今往后，你不必再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