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胡家旧宅后院。
胡家祖上就是担着挑子,走街串巷替人剃头剃须的。
百年前,突然得了个落齿重生方,积累一代后在旧城中购置了块地皮。
恨不得把穷了几代的憋屈全发泄出来,堆砌材料极尽奢华的修建了这大宅。
当时不知请的哪个风水先生,哪家营造,越往后院走越是复杂。
胡家人一夜间消失,只留满屋下人后,这大宅成了香馍馍在地方士绅和军阀手中流转。
说来这宅子比较晦气,历任主人很少有善终的。
后来废弃了,到近代才作为古建修复保存起来。
胡家后院原本属于不开放区域,用铁门阻隔。
但地胎穿梭其间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沿路石砖崩碎,铁门掀翻。
及至后院,一头扎进了后院的八卦井中。
这口石砌的八卦井极大,暗合胡家风水,地胎以它肋下粗壮手臂为支撑,撑着井壁下去。
秦璎三人追来时,只来及看见它半边发黄的脚后跟。
井畔风呼呼吹过。
体型已经**到极大的谢邵周身黑色刺毛,一双招风大耳收音效果极佳。
他猛顿住脚步:“等会,不对劲啊。”
“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像……有人在哼歌?”
他干笑一声,绝大半异兽化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侧着头倾听后,望向空无一物的井台。
“是女人。”
从那无一物的空地,分明传来哼唱声。
深夜,百年旧宅,谢邵难免往邪门事上想。
他咽口水的声音,站在旁边的秦璎都能听见。
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秦璎一开始也没看见什么。
但当她听了谢邵的话,认真辨识风里的声音,真的听见女人哼歌后,秦璎看见井台边的空气扭曲了一瞬。
好像有什么透明,人眼无法观测的东西趴在井边。
在她‘看’的时候,趴在井边的东西倏然抬头。
莫名的,秦璎觉得那一瞬间她与那物对上了视线。
风中哼唱一停,在秦璎的注视下,井台边的东西一点点凝实。
一个两米左右高奇瘦无比,身上披着麻布衣衫的‘人’一点点站直身体。
秦璎周身一冷,往张手护住她的韩烈身后藏了一下。
“那东西是什么?”她问韩烈。
谁知韩烈愕然一瞬:“什么?”
满脸黑毛的谢邵也扭头看秦璎:“你看见什么了?”
秦璎看他们两个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压根没看见井边的‘人’。
活二十几岁,见鬼了?
这念头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乱晃。
她清楚看见,那瘦高的妇人穿着黑灰相间的烂布麻衣,手中抱着个空襁褓。
打绺的乱发后是模糊的五官。
“你们看不见?”她忍不住问。
那么老大一个人站在那。
谢邵和韩烈同时摇头。
秦璎正想说些什么,她骤然看见井台边那人影向前走了一步。
更准确一点说,是向她走了一步。
要过来了!
就算秦璎再心大,这一刻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手中帝熵所化的短刀,朝那处一指:“攻击那。”
幻觉也好她眼花也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管是什么先打一顿。
有她指挥,提着一根铸铁栏杆上拆下尖刺的韩烈手腕一翻,将那根尖刺全力投掷了出去。
嘭一声,插入地面一掌深,周遭地砖以那根铁栏杆为中心碎成大块。
与此同时,几道食指粗细的雷光噼啪炸裂,精准无比扎在了秦璎所指的那里。
谢邵动作要慢点,待雷光落地他才弓背冲过去。
他异兽化后本就十分像野猪,这一冲锋更有野猪风采,埋着头手肘朝前,蛮力突进。
配合他此时的肌肉,就算前面是头犀牛,也不一定会撞输。
然而,谢邵撞了个空。
他止不住冲势,几乎摔下八卦井才停下。
“没,没东西?”
他回头,想问秦璎是不是眼花。
却看见她定定看着某一处。
秦璎浑身汗毛倒竖,汗珠从发根沁出。
刚才三道攻击都落空,并不是那瘦长人影消失了,而是……
穿了过去!
谢邵埋头突进,从那抱襁褓的瘦长怪影穿了过去。
某一瞬间,二者的身体甚至发生了重合。
秦璎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喃喃道:“虚影?”
只是她那边还没得出结论,井台旁的影子又朝她迈近一步。
这一次,那影子抱着空襁褓哭哭啼啼起来。
秦璎只觉得像是有人在她后领塞了一把冰碴子。
她忍不住问韩烈:“传说中,地胎是不是有妈?”
抱着襁褓的人影和地胎,秦璎的联想很正常。
韩烈察觉到秦璎的忌惮,他一整个挡在了秦璎跟前,答道“传闻地胎生于地脉,应该不存在母亲。”
不存在母亲,那前面这玩意是什么?
他们这两句对话的功夫,那瘦长影子又朝着秦璎方向走了一步。
哭哭啼啼的音调,与地胎极为类似,只是更苍老。
“什么都没有啊。”声音粗嘎了几个度的谢邵说话。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又一次与那怪影身体重叠。
一无所知的他,有秦璎大腿粗的手臂在空中拍蚊子似的甩了两圈。
从秦璎的视角看,畸变的他,瘦长的它重叠时,好像二者融合诞生了新的东西。
她轻声对谢邵道:“你,过来。”
秦璎的话音落,谢邵没回来,那怪影先有了反应,它抱襁褓,朝秦璎靠近。
就在此时,井中突然传来一声地胎喉中的呜咽。
这谁也看不见的影子一晃,哭哭啼啼折身回到井台,头朝下栽了进去。
秦璎这才松了口气。
谢邵缓步走回来,问秦璎道:“你看见的到底是什么?”
“要不,我们先离开?”
他看着秦璎,询问她的意见。
秦璎努力平复方才的惊吓后,看谢邵道:“不,我们下去看看。”
她总觉,看不见那东西不是谢邵和韩烈的问题,而是能看见的她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