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二十载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曾经面容白皙、肤若凝脂的太监,如今脸上已爬满了岁月的痕迹,皱纹纵横交错,宛如干裂的河床。
此刻,他眯着眼,打量着万俟芜,随后扯着那尖细的嗓子,阴阳怪气地问道:“宋三小姐,您这到底是何意啊?”
说话间,眉头还忍不住紧紧蹙起,眼中满是疑惑与警惕。
万俟芜抬手,随意地擦掉脸上不知是谁溅上的血迹,神色淡然,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嘲讽,说道:“汪公公,二十年未见,您这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好使啊。”
【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汪公公的心头。
那时,也有一个少女,用这般嘲讽的语气对他说话。
记得那一天,他拖着少女来到国师府的地牢,各种残酷的刑具毫不留情地用在她身上。
看着少女奄奄一息的模样,他曾出言讥讽:“女子,就是不经折腾。”
而少女,正是万俟芜,当时她就用那种既嘲讽又不屑一顾的眼神死死盯着他,随后啐了他一脸的血迹,骂道:“太监伤的是根本,我还以为连眼睛也伤了,眼神才这般不好。”
往昔与现在,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在汪公公的脑海中逐渐重合。
他瞬间惊恐地瞪大双眼,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是你……是你,你不是死了吗?是奴家亲自丢……丢的尸体啊。”
“哈哈哈哈……汪公公,我确实是死过了。”
万俟芜双手一摊,脸上挂着惬意的笑容,轻松地说道,“不过我这不是从地狱爬出来了么?”
她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接着道,“你和崇安怕是想象不到,十八层地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吧?”
说完,她突然回头,目光如刀般射向安右若,“不如这样,我先让郡主殿下尝尝地狱的滋味如何?”
安右一只觉全身发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他满脸疑惑,焦急地问道:“阿鸢,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死不死的,二十年前你都还没出生呢,汪公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万俟芜仿若未闻,没有理会他,只是手轻轻一挥,刹那间,无数冤魂如潮水般倾巢而出。
妄生铃剧烈晃动,一圈又一圈的怨气以它为中心荡漾开来,整个公主府中的怨灵气息瞬间增强数倍。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国师府的人手根本来不及应对,局势瞬间陷入混乱。
另一边,白虎正与骨女缠斗,骨女应对得游刃有余,丝毫不见慌乱。
而半空中,飞鸟一次次撞击着妄生铃,却始终无法撞开,愤怒之下,转而朝着万俟芜俯身猛冲过来。
飞鸟所经之处,火焰熊熊燃烧,所到之处皆被焚烧殆尽。安右若躲在一旁,眼中满是阴毒,死死地盯着万俟芜,那眼神仿佛在等待着她的死亡。
万俟芜不慌不忙,退后一步,脸上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轻蔑地说道:“四象之一,上古朱雀神血脉?说白了,不过就是一只火鸟妖罢了,也敢妄称四象。”
说罢,她脸色一冷,周身怨气汹涌散开,手中长鞭用力一挥,长鞭所过之处,虚空仿佛被利刃划开,一道道裂痕蔓延开来。
无数猩红的手从虚空中探出,这些血手迎着飞鸟的火光,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与火鸟妖展开了激烈对抗。
火焰焚毁一只血手,立刻又有一只血手紧随其后,源源不断。
汪公公见形势不妙,心中暗叫不好,转身就想逃跑。
“汪公公。”万俟芜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可她的人却明明还在那边与火鸟妖激战。
汪公公木然地转身,只见一道虚影一闪而过,长鞭如灵蛇般瞬间勒上了他的脖子。血光一闪,他的头颅与身体瞬间分离。
汪公公的魂魄悠悠飘出,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身躯,又看着自己的头颅滚落到一旁,被惊慌逃窜的宾客一脚踢到了角落里。
宾客们死的死,逃的逃,场面一片混乱。
“叮……”妄生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汪公公的魂魄瞬间被吸入铃内,须臾之间,便化成了铃铛内的一株枯木。
安右一看着眼前的乱象,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他呆呆地望着万俟芜,突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心中猛地一震。
他这才发现,万俟芜脸上带着一种决然的神情,在这一瞬间,他彻底反应过来——万俟芜哪里是想嫁给他,贪图公主府的荣华富贵,那张脸上,分明写满了要与国师府同归于尽的决绝。
安右若吓得全身发抖,想要说些什么,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惊恐万分,慌乱地将挡在身前的国师府的人一把推了出去,自己则转身想逃。
可还没等她跑几步,一架骷髅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她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跌坐在地上,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安右一见状,连忙上前,想要推开骷髅。
可骷髅根本不管不顾,张开那黑洞洞的骷髅嘴,一口咬在了安右一的手臂上,瞬间撕下了一大块血肉。
“啊……”安右一吃痛,忍不住惨叫出声,连忙捂住手臂。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飘落一片片洁白的梨花花瓣。
这可是寒冬腊月,本不该有梨花开放,可如今这漫天的梨花,显然透着诡异,众人皆知,这般景象,怕是只有妖物才能做到。
紧接着,空中传来一声怪异的龙啸,这龙啸声不伦不类,仿佛夹杂着多种声音,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龙啸过后,一道女子的声音幽幽传来:“真是胆大妄为啊,竟敢在公主府这般胡闹,你就不怕连累你的九族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条长着犄角的巨蛇蜿蜒而来,蛇头上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正是崇安。
此刻,她高高在上,俯瞰着众人,仿佛世间万物皆在她的掌控之中。
与此同时,周围不断传来密集的铁骑声,原来是公主府的私兵收到消息,匆匆赶来救场。
万俟芜抬头,目光直直地对上了高高在上的崇安。
她在心中暗自思忖,如果这所谓的四象之力,不过只是崇安的一张普通底牌,那自己先前可真是高估她了。
“宋三姑娘,你这是何意?”崇安看着万俟芜,神色冷峻,语气中带着几分威严。
万俟芜将手中的长鞭一抖,瞬间化作一根坚实的棍子,重重地杵在地上,借力稳住身形,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崇安的眼睛,语气愈发冷冽:“崇安,你瞧瞧,你那身旁的太监眼神不好使,难道连你也被带偏了?这儿哪有什么宋三姑娘?你倒是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究竟是谁!”
话音刚落,万俟芜忽觉身后有异动,下意识侧身躲避。
只见一枝繁茂的梨树枝悄然探出,枝头上梨花盛放,馥郁的花香瞬间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万俟芜虽不通武功,却也丝毫不惧。
她手腕轻转,半空中的妄生铃发出一阵清脆声响,刹那间,周围弥漫的迷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驱散,豁然开朗。
而那原本半开的梨花,也在这一瞬间全然盛放。
她早已不是当初在孤女客栈时那般脆弱无助的模样,如今的她,带着满身的怨念与决然,站在了这场命运的风暴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