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牛市，让方瑜见识了很多书上才会描述的场景。
很多人，在面对重仓的个股涨停时，眼神完全变了。
没有了灵魂。
只剩下狂傲。
人的神识仿佛进了被多巴胺和肾上腺激素打造出来的仙境。
自己下午看了周阳的操作记录，知道他昨天买入的江城铜业波动也不小，甚至第一次出现被套的情形。
不过，就整个晚上两人相处了那么久，方瑜始终觉得他就是一个局外人，完全不担心股市的剧烈波动。
就比如刚刚听到新闻说央行提准，周阳压根不感兴趣，这是不符合常理的。
“担心……担心什么？”周阳也听到了后桌人的讨论，他反而对自己这两天的分时、分仓买入感到满意。
方瑜一直盯着周阳看，说道：“股市波动很大。”
周阳不明白方瑜问的是个股还是大盘，“什么波动很大？”
方瑜继续说：“刚刚提准了。”
周阳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方瑜口中的提准是提高存款准备金的缩写。
方瑜说：“就是提高存款准备金，对股市来说，有一定的影响。”
周阳顺着方瑜的话问道：“有什么影响？”
方瑜没有解释，反问道：“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我……”周阳发现方瑜一直在看着自己，想了一阵，说：“知道一些，只不过，你是专业人士，我怎么敢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
方瑜见周阳还在装傻，问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股市？真的一点都不懂股市？”
“懂一点，但不多。”周阳是实话实说。
“那你觉得提准之后，会对股市有什么影响？”周阳第一次承认自己懂得股市，让方瑜的兴趣拔高了几倍。
周阳毕竟也是大学生，提准的基本概念还是懂的。
他在别人面前装作不炒股是理所当然，但是在方瑜面前就没有必要了，因为周阳完全能确认自己账户的表现方瑜是清楚的。
“提准，说明要收紧钱，市场上的钱少了，对股市来说当然是负面的。”
方瑜说：“还有吗？”
“其实这段时间我觉得股市也挺好玩的，各种消息满天飞，我也想从里面找到能影响股市上涨或者下跌的消息，可是找啊找，找了半天，发现自己白费力。”
周阳不等方瑜说话，解释道：“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单一因素引起的，你说是吧？还有一个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就比如提准这事，本质就是把钱吸回去，对股市是负面，但想一想啊，为什么要提准啊？还不是因为市场钱多啊，市场钱多，股市又怎么会不涨呢？所以越提准，越能证明市场钱多，那么，市场不就会一直涨？”
方瑜问：“你觉得会涨到哪一天？”
“那就涨到提准后不涨了为止吧。”
方瑜笑了，“你好像说了等于没说。”
“我也觉得，可能是最近股评看多了吧。”
方瑜平时不论是开会还是跟高净值客户沟通，用的都是专业名词，感觉非常累，此时听周阳谈论股市就像闲话，真的轻松下来。
玩笑归玩笑，周阳又向方瑜请教了一些关于货币政策方面的知识，两人之间的话题渐渐多了起来。
套餐里有一道菜是日式炸鸡，周阳尝了一口，不自觉地会和毛大观的出品做一个对比，方瑜见他了一口就不吃了，并且眉头还皱了起来，问道：“这个炸鸡有问题吗？”
“不是，你尝一块试试。”
方瑜尝了一口，算不上好吃，属于那种勉强可以下咽饱腹的食物。
“我看看这道菜多少钱……”周阳让服务员拿来了菜单，翻到了炸鸡的页面，道：“就这个味道，这个出品，居然能卖14元。”
方瑜已经明白周阳在想什么，说：“和你们店里的炸鸡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阳希望秦峰、徐义、毛大观、尹修文这几个好友能越过越好，当他静下来的时候，会回想起他们这段时间开店的表现。
一琢磨，还是会有些诧异。
因为自从创业开店的那个时间点起，他们开始和自己一样，渐渐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
“是啊，毛大观……没想到他能做出这么好的炸鸡，但你也看到了……”
吃过毛大观的炸鸡，这家日料店的出品周阳是不可能咽得下去，他把炸鸡推到桌角处，说：“就算这个炸鸡再不好吃，出现在这个店里，人们就能接受他的价格，如果做出好味道的人，最后没能成功，那就真的可惜了。”
“你的朋友，他们人都挺好的。”
“但愿吧。”周阳觉得和方瑜聊天一点都不累，很多话不用说得直白，她都能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方瑜喝了口饮料，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下你。”
“不用那么客气，直接问。”
“你……你真的是炸鸡店的服务员吗？”
听到方瑜这么问，周阳差点没把嘴里的饮料喷出来，他笑着回道：“你别听毛大观那小子乱说，他的话没有几句是正经的。”
方瑜没有得到答案，一直看着周阳。
周阳和方瑜的眼神只交汇了一秒后就闪开了。
他微笑着，还是选择了说真话：“那家炸鸡店，是我和那几个朋友一起开的，只不过，我出钱，他们出力。”
当周阳选择不再说谎话的时候，整个人感到无比地轻松。
他感觉很奇怪，两人单独见面也就两次，每次自己都会控制不住说真话，心想，可能因为自己和方瑜是两个世界的人，在她面前才不用刻意伪装。
“你开炸鸡店的目的是为了体验这样的生活吗？”方瑜怎么都没有办法把在股市里赚了600多万的周阳，和那天那个在店里打杂的服务员联系在一起。
“不，不是体验。”
周阳表情变得严肃，关于秦峰、徐义、毛大观往日的记忆全都浮现在眼前，他说道：“我是运气好，真的……我现在有了点能力，所以，我也希望身边的人能过得好一些。”
方瑜见周阳说得很严肃，说道：“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
“你没说错，比起他们……“
周阳又想起毛大观浑身油污，秦峰装修时扛着编织袋的场景，说道：”我们一起开的炸鸡店，我确实付出不够，全靠他们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