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明听到陈老板焦急吼着“报火警”!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顿时像是脑袋挨了一闷棍,一头栽倒在地上。
等纪月打完电话见到倒在地上的孙兰明,急得张嘴大叫:“妈!”
孙兰明听见这声期盼已久的“妈”,更是悲从中来,顿觉无颜以对,闭上双眼,泪水溢出眼眶,流淌在饱经风霜的脸上。
“火警马上赶到,别害怕,妈,你说句话啊。”
孙兰明缓缓神,撑住地面爬了起来,跟着陈柏锋就往火堆那边冲去。
“危险!”
纪月没能叫住两个不要命的人,一跺脚也冲了出去。
此时的三个人,被这场从天而降的大火烧得慌了神,完全忘了醉得一塌糊涂的肖伊,更没料到他们在此欢聚一堂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肖伊在洗手间里吐得翻江倒海一般,因为洗手间封闭的空间让她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肖伊正晕乎乎地趴在马桶上,突然墙面一阵震颤,这面老旧的墙壁开始裂开。
地震?
这是脑袋尚不清醒的肖伊首先想到的,她爬起来就要往外跑,跌跌撞撞跑到门口时,手刚拧开洗手间的门,轰地一声,肖伊只感觉天塌地陷,整个人感觉不受控制地坠落,随后一阵热浪袭来,同时呛人的烟雾笼罩着她。
失火了!
肖伊清醒了。
洗手间与服装厂隔着的整面墙已在大火的攻势下轰然倒塌,肖伊抬头便看见了不断蔓延的熊熊大火。
死神正在张开热情的双臂迎接着肖伊。
必须得马上离开!
此时的肖伊却发现行动艰难,整个身体似有万斤之重,有半条腿埋在残砖碎瓦中,热乎乎的东西从额头上流下来,她抬起胳膊一抹,半条手臂上全是鲜血!
肖伊顾不得全身的疼痛,巨大的求生欲让她如天助神力,她从一堆废墟中爬了出来,拖着一条不听使唤的腿,在一片狼藉中翻到一条毛巾,同时扒出水笼头、打湿毛巾、捂住口鼻、向外爬去,那个水笼头还在哗哗地流着水。
纪月跟着陈柏锋和母亲冲进工厂。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还好工人们早已下班,厂子里空无一人,连工厂值班室的老邓也不见人影。
陈柏锋首先冲进了生产车间,面对车间内大大小小的财产一时间束手无策,工厂的一砖一瓦一针一线都是陈厂长的心血啊。
突然,陈柏锋的身后冲出去一个人影,
箭一般地射到车间的生产线上,抱起一台拷边机就往外跑。
明姐不顾一切的架势惊醒了陈厂长,他很清楚被明姐抱起的拷边机可有上百斤重啊,于是大喊一声:“搬上推车,用车拉着走!”
明姐和紧随其后赶过来的纪月,马上组成临时抢救小组,两个人拉着推车来回着把设备往外拉。
陈柏锋跑到消火栓前,打开消防栓门,脑袋中紧急搜索着模糊的消防常识,急得颤巍巍的手装上阀门和水枪头,拉开长长的水带奔向起火点后,返回消火栓处正欲转动阀门,又想起了什么,慌乱地往电箱处跑去。
抢救的速度还是赶不上大火燃烧的速度,大火很快从成品仓库蔓延到生产车间。
陈柏锋见状边跑边对纪月母女扯着嗓子喊:“快出去!”
拉下电闸后,陈柏锋在黑暗中借着火光和对工厂的熟悉,快速返回到消火栓前,打开阀门,消火栓的水流顺着水带传送到了火场,却是杯水车薪。
整个生产车间已浓烟滚滚,一阵阵热浪袭来。
陈柏锋冲到车间门口,一手抓住一个,把仍在拼命抢救工厂设备的纪月母女拖了出来。
耳畔终于响起了119的鸣笛声。
消防队员进入现场,三个人被清出火场。
工厂不远处的空地上,经过大火洗劫、全身黑乎乎的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还好,三个完完整整的人都站在面前喘着粗气。
就在此时,三个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件事,刚刚放松的表情骤然紧张起来。
肖伊呢?
三个人立刻往纪家精品女装店的工作室奔去,却被警戒线和消防官兵挡了出来,看着刚刚欢声笑语庆祝生日的地方已在一片火海中轰然倒塌,火光映得黑夜一片通红。
当陈柏锋发现起火从工作室冲到工厂时,还是低估了大火的威力,工作室的老旧墙体根本抵挡不住火的攻击,完全没想到看着安全的工作室却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陈柏锋隔着警戒线,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起消防官兵的胳膊,急得话也说不清楚了:“有人……还……快……”
陈柏锋的喉咙已沙哑到发不出声来,消防员只能看到他的两片颤抖的嘴唇一张一合、碰撞出声带撕裂的声响。
从纪月和明姐拼凑的话语中,消防员了解到:一人仍困于火海,女,20多岁,身高约1.65米。
三双焦急的眼神跟着消防员进入火场,但是,浓浓的烟雾阻断了他们关切的视线。
突然,陈柏锋想起了什么,摸口袋、找手机,想打个电话。但是,手机早已不知所踪,他急切地招手,呼唤刚刚转身奔向火场的消防员。
工厂值班的老邓呢?从发现起火后就没见到他。再次跟消防员说明老邓的情况后,三个人再次目送消防战士冲进火海,殷切期盼着他们带出好消息。
一片火光逐渐变为浓黑的烟雾,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焦炭味,张牙舞爪的大火已灭掉,折射出让人更加恐惧的黑暗,白天欣欣向荣的工厂此时已是一片废墟,废墟中还有零散的火星时不时发出兹拉拉的声响,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在警戒线边焦急等待着的三个人,心,一点点地往下沉,时间每过去一秒,他们的希望就减少一分。
消防车的水枪已经收了工,感觉周围死一样的寂静,三个人都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他们殷切期盼的眼神慢慢变得绝望……
突然,废墟中有了动静,浓烟中几个消防战士的影子向一处奔去。
一阵砖瓦的翻动声过后,安静了几秒,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接着一阵??作响后,浓烟中冲出一个人来,不,是两个人——一名消防战士背着一名伤员。
守在警戒线上的三个人,紧张到几乎停住了呼吸,他们一齐望向那名伤员——她如黑炭一样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趴在消防员的背上,跟随着战士的跑动颤动着。
“肖伊!”
三个人跟着消防战士将肖伊送上了救护车,救护车呼啸而去,三个人将战士团团围住,想了解情况,却已说不出话来。
什么都没问,消防员已然全部明白,对着三双切切的眼神说:“人昏迷不醒,你们赶紧安排人跟去医院吧。”
陈柏锋安排纪月和纪母去医院,自己留守工厂,以配合消防部门调查事故原因。
此时此刻,大火虽然熄灭,陈柏锋的心却如火烧油煎一样,肖伊状况不明,而老邓更是踪迹全无。
工厂值夜班的老邓,在这里工作六七年了,做事一向踏实稳重,今天工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连人影都没见呢?
找了个手机拨打老邓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陈老板的心里七上八下。
纪月和纪母跟着肖伊赶到了人民医院,还没机会看她一眼,肖伊就被推进了抢救室。
焦急等待的两个人在门口坐立难安,门突然打开了,一群医护人员推着病床上的肖伊,一阵风一般地涌进了抢救室。
不明情况的母女俩追着病床,问话的声音都吓到颤抖了。最后被一句“病人急需手术,请安静!”挡在了手术室的门外。
好像过了半个世纪,手术室那扇厚重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母女俩嚯地一下蹿到医生面前,两双受到惊吓的眼睛焦急地望着医生,却久久不敢问出话来。
“病人吸入了有毒气体,万幸吸入的量不算大,没有生命危险,但人还昏迷着,并且受伤严重。”
医生的几句话,让纪月母女的心跌宕起伏了几下,听到没有生命危险,心中总算透进了一点光,听到最后,乌云再次升腾出来档住了那点光。
“伤哪了?……怎么个严重呐?……什么时候能醒呢?”
“什么时候醒过来得看病人自身修复的情况,几个小时到十几个小时都有可能。头部、手臂都有外伤,最严重的伤在右腿,粉碎性骨折。”
纪月的一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医生的手臂,“那……能治好的,是吧?”
“右大腿受伤严重,骨折处已大量移位,完全恢复……。”医生看着面前的两双眼睛,不忍心再说下去了,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纪月慢慢地松开了抓住医生的手,整个身体往下沉去,正当她感觉快要支撑不住自己时,身边久久没能吭一声的母亲再次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