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才走了一日,府中佳人便害起了相思。
暖阁中,婆媳比邻而坐,气氛亲睦和善,不知艳羡了多少京中闺阁千金。
雨若将一盘刚蒸好的牛乳糕推到贤妃面前:“母妃,这是儿媳特意让词棋做的牛乳糕,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贤妃目光和善,优雅的拿起一块放入唇边小咬了一口:“乳香十足,甜腻适宜,软糯可口,你身边的婢女,手艺不输御厨。”
雨若眼珠子一转:“儿媳听父皇说过,母妃喜欢吃饺子,故也让词棋她们准备了。”
闻言,贤妃的思绪立即被拉到了年前,那时她还有些莫名,不明白皇上为何晚上要陪她一道用膳?当布菜的婢女端着两大碗煮好了的饺子送上来时,她才从皇上口中得知了真相,原来她这个儿媳妇竟是这般能干,心中温暖的同时,也放心的将儿子交到了她手中。
思及此,贤妃和善一笑:“母妃是应烨儿之求来照顾你这个儿媳妇的,结果却是处处被你这个儿媳妇照顾,若是传到后宫,只怕又要遭不少人嫉妒呢。”
“母妃也是我的母亲,我这个儿媳照顾母亲有什么不妥么?”
“妥妥妥,烨儿有你,是他的福气!”
说到萧君烨,雨若的心里便泛起了思念之潮,她顿了顿,道:“母妃,眼下就是年关了,儿媳今年才嫁过来,还有许多不懂之处,届时还望母妃指点一二。”
“你这丫头哪里还需要我这个母妃指点?烨儿去了边境,你又挺着个大肚子,想来今年很多官员都只是走走过程,不会真的想要给你添麻烦的。”
“也不会真的添麻烦的,左右有母妃在,我还是可以偷个闲的。”
贤妃目光慈爱的看了看她的肚子,心怀担忧:“若儿,母妃听你父皇说,你这胎很有可能是孪生子,你父皇和烨儿高兴不假,但母妃却是担心,平常女子产一子都已去了半条命,你这双生子,该要吃多少苦头?”
雨若幸福的抚摸着小腹:“为母则刚,只要我的孩子能够平安降生,儿媳吃再多的苦头也是幸福的。”
“傻孩子,女子生产便已是一脚踏入鬼门关,没想到你这个傻子却还觉得幸福,母妃很高兴是你陪烨儿共度一生,也放心彻底的将他交到你的手上。”
雨若眨了眨烁烁晶眸:“母妃就不怕我会欺负夫君么?”
“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哪里来的真感情?不过,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母妃,母妃帮你教训他。”
“母妃,您能和我说说夫君小时候的事么?我想知道他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也想了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贤妃温柔的看着她,笑盈盈道:“烨儿小时候就很懂事,无论读书习武都从未让我这个母妃操过半分心,只是相对于文臣来说,他更喜欢武将,同时也明白有勇无谋终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他选择白日里习文,夜里就拼命练武,努力刻苦的,简直让人心疼。”
雨若若有所思:“夫君如此拼命,难道就是为了去黑水涯历练?”
贤妃点点头:“是,他想要快速突破自己,便主动请求他父皇让他去黑水涯,那时母妃拼命的想要拦住他,可他只丢给母妃一个淡淡的眼神,说他不仅是大晋的皇子,同时也是为君分忧的臣子,那时母妃就在想,他还只是个孩子,为何要这般逼迫自己成长?后来母妃终于明白了,天家无父子,有的只能是帮帝王稳住江山的臣子。”
“所以他十五岁一战成名,十八岁掌印挂帅出征,以至于敌国听见他的名号都会瑟瑟发抖,却从未有人想过,万丈荣光的背后都要付出伤痕累累的代价。”
“烨儿成长的道路,都是从尸山血海中一步一步拼搏出来的,如果可以,母妃也想他可以少吃些苦头,但他身为皇家一份子,从出生开始,便注定这一路满是荆棘,哪怕走到血肉模糊,也要咬着牙继续往前。”
雨若认真的看着贤妃,问:“母妃,儿媳有一个问题,不知问出来后会不会冒犯了母妃?”
贤妃观若洞火,心思细腻:“你是不是想问母妃,如果重来一次,是否还会选择入宫?”
雨若惊讶的点头:“母妃心思细腻,一眼就看穿了儿媳的想法。的确,儿媳也是这样想的,世人都说入宫怎么怎么好,我却不以为意,所以就想问问母妃,入宫当真有那般多的好处?”
贤妃只是苦笑:“若有来生,母妃只想投生平凡人家,于平凡之中择一男子,与之过一生相夫教子的平淡日子,如此也就很好了!”
“那母妃爱过父皇吗?”
贤妃盯着她看了片刻,而后笑着点头:“谁人没有年少时?那年母妃十七,而你父皇也刚入主东宫,他的生母德妃便张罗着为其选侧妃,母妃本不愿入宫相看,却抵不住你外祖母的苦苦哀求,后来为了能够不被注意到,母妃便打扮的十分素静,却不想天意弄人,在宫门口就与你父皇遇了个正着,母妃也不知到底哪里入了他的眼?居然定下了母妃与皇后为侧妃,后来他顺利登基,母妃便成了贤妃,再后来选秀便有了贵妃及其她妃嫔。”
“母妃可怨自己爱错了人?”
“不怨,你父皇是天子,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母妃爱过他,却不代表爱到可以迷失自我,万幸自己是清醒的,有了皇子傍身,便可一身无忧,与其情情爱爱伤神伤心,不如顾好孩子,守好自己的一方天地。”
雨若笑着夸赞:“母妃清醒冷静,儿媳要好好向您学习。”
“你呀!烨儿不是他父皇,想来不会做出让你伤心之事。”
“儿媳有孩子傍身,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无论以后是怎样的结果,儿媳都能够坦然接受。”
“你这孩子,不也是同样冷静清醒?”
雨若莞尔一笑:“母妃,爱过一个人便已经可以了,再多的,就成了奢求。我不想做一个贪得无厌的女子,那样可憎的面目一定不是我想要看见的,既然爱得起,那便也能放得下,放过他,亦是放过我自己,苦苦哀求纠缠,那样的日子,了然无趣极了。”
贤妃唇角微微上扬:“若儿,母妃既希望你识大体懂事,同时也不希望你太识大体懂事,因为有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方为上上之道。”
“儿媳都懂,但儿媳更愿意相信夫君一次,我们之间是郎情妾意,而不是薄情寡义,如果连一丝信任都不给彼此,那对他对我都不公平。 ”
贤妃赞赏的看着她:“母妃心无大愿,只求你们能够好好的,母妃也能安心。”
“母妃会遂愿的,大家也都会如愿以偿。”
世人皆醉我独醒,婆婆是清醒的,儿媳亦是清醒的,她们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爱过他,但不代表爱到要迷失自我,能在皇室之中一直保持这般清醒,想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