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璿怎么会来?
她刚到陆璿就来了,莫不是她前脚离开京城,陆璿后脚就跟上来了。
现在她怎么办?
要是就这么被陆璿抓回去,待明日她骤然消失,她不晓得陆璿会多恨她,她之前布置的一切都白费了。
外面的动静愈发激烈,沈檀兮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她慌张地跑出去,想要趁乱去寻个犄角旮旯藏起来,陆璿将陆鄢的人制服后,必定会搜山。
沈檀兮谨小慎微地靠近悬崖边,朝下望了一眼,被吓了回去。
她正绝望着,眼前跑过几个逃命的小尼姑,她眼睛一亮,有了。
……
法华寺外,灼灼光华的阳光驱不散男人身上的寒气。
陆璿一席玄袍,鎏金色暗纹,头戴金冠,威重贵气,但此时此刻,那张冷峻深邃的面容,幽寒阴晦,他一步一步走来,脚下是新鲜热乎的死尸,经过,是凛冽如刀的军士,他像个失去控制的疯戾残忍魔王,杀伐之气不断涌出,黑雾悄然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上。
沈檀兮,逃了。
在她起身去写绝笔信的时候,他就醒了。
没有她的气息,他如何安稳?
她交代四季豆的时候,他便隐在暗处默默看着。
爱她的本能已刻入骨髓,他即便每日被蛊毒侵扰,也不会察觉不到她的异样。
她像是交代后事。
她答应过要陪他一辈子的,她已经和他生了孩儿,她为何要走,为何要离开他?
陆鄢从倭国调武士的举动,尽在他的掌握。
她暗自调动那些他都不知道的护卫,亦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以,自打回宫确诊后,他便一直在给她机会。
每一日,每一刻,他都在说服自己,是他想多了,直到昨晚,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蚀情螟,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离开皇宫的那刻,恍若和三年前的那场噩梦重叠在了一起。
她总是在他确定她的心意时,给他刻骨铭心的一击。
现在她在干嘛?
想要假死骗他,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见他来了,必定要怕死了吧?
陆璿唇角邪戾扯起。
“回皇上,逆贼已经全部诛杀,法华寺微臣已经搜过了,只剩下一群尼姑,没有皇后的身影。”
陆璿幽幽凝了眼被军士押解住的白瑾一行人,白瑾见他看过来,心虚恐惧地低下了头。
裴满满从后面走来,上前给了白瑾一嘴巴,“皇后呢?不说休怪我不客气!”
白瑾自是不会说,陆璿冷漠别开眼,几个军士开始给这几人用刑。
对面,几十个小尼姑们低着头,吓得哭出声。
周统领见陆璿朝她们看过去,上前冷声问道,“法华寺除了这几个禅房,可还有密道?”
一个小尼姑怯懦道,“没有密道,本寺简陋,再无别的禅房了,皇后娘娘……许是跳崖了……”
“胡说八道!”周统领眼皮一跳,立马喝道。
这话是能说的吗?
小尼姑被吓得七荤八素,不敢再言语。
陆璿突然问道,“谁是法华寺的住持?”
小尼姑们面面相觑,周统领这才发现,对呀,这都是年岁小的尼姑啊,法华寺再不济,住持也不可能是个小尼姑。
周统领附和,“你们住持在哪?不说……”他指着白瑾一行人,威胁,“他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最后面的一个小尼姑呜咽道,“我说我说,山后面还有个后殿,是住持师太诵经的地方,我们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住持年迈,不想她……被叨扰。”
得知还有一个后殿,周统领看向陆璿。
“带路。”
……
山里的夜来的早。
沈檀兮一身素淡佛衣,站在几座宝相庄严大佛像之间,两侧烛火摇曳,檀香袅袅,一侧的窗大大开着,夜风将印在墙上跳跃的影子吹得七扭八歪,伴随着疾啸的风声,有些渗人。
沈檀兮睁着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她也是无意发现的这个后殿,通过一个一人高的角门,横穿半个山腰,就到了后殿。
后殿的门紧紧锁着,她还是翻窗户进来的。
一天没吃完,肚子有些饿,她捞了个桃子,回去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开啃。
偌大的佛像笑眯眯地看着她,不怀好意。
沈檀兮也不怕,她这样十恶不赦的女子,是佛家最喜欢普度的,若真有神佛降罚,她便立即认怂,放下如刀立地成佛。
一个桃子很快吃完,沈檀兮上前,将桃核放回了原地。
继续坐到蒲团上。
想到陆璿,沈檀兮皱了皱鼻子。
太衰了。
怎么每次走都出现意外呢!
她再也经不起了好嘛!
沈檀兮仰头看着眼前的佛像,百无聊赖地祈愿,“佛祖啊,你显显灵吧,就让我成功回去吧,等我回去了,好好给你捐香火,算我求求你了。”
她双手合十,置于额前,合眸嘴里念叨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她别被陆璿找到。
“呵……”
一声干脆冷峭的笑声炸响在她耳边。
沈檀兮身子蓦地一僵,紧接着瞪大了眼睛。
她不敢回过头,但对那个男人的熟悉,让她哪怕触及到他一丝气息,便能认出他。
陆璿来了。
他还是找到她了。
沈檀兮哭丧着小脸,忍不住看向眼前的佛祖,佛祖啊,不就吃了你一个桃吗?你至于这么整我?
稳健的脚步声愈发清晰,那股冷幽的气息也愈发真实。
终于,他在她身后站定,高大伟岸的身子半弯,靠近她的耳边,就在她想要起身认错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情绪。
“求什么呢?”
明明才分开不过一天,沈檀兮莫名觉得陆璿好陌生。
她知道他生气了。
他既然这么快追上来,必定是看破了她的想法,但这也不意味着她彻底向他摊牌,她咽了口唾沫谨慎道,“求……求你的蛊毒解开,从此康健永乐。”
男人闻言,唇角的嘲讽意味更足,他直起身子,嘴上却说道,“嗯,解药朕拿到了。”
沈檀兮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敢再说话。
气氛凝滞了。
大夏最尊贵的两个人,一个坐在蒲团上,低着头,一个看着眼前的佛像,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陆璿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要逃?”
沈檀兮弱弱道,“我没有。”
“说实话!”
沈檀兮的一颗心在胸腔里打转,陆璿……是不好骗的,更何况,他们经历了这么多,已经对各自的脾性有了了解,她这样爱慕权贵的人,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凤位,尊极无两,却骤然假死逃脱,能有什么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