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游顿了顿，走过去用一只前蹄按按阿尔的肩膀:【怎么了尔崽？想去看看吗？】
阿尔听到九游的声音立刻回过头，好像有些郁闷:“我才不喜欢拍照。”
九游见阿尔神情低落，侧过头蹭蹭小崽子的脸:【是担心钱的问题吗？别担心，我身上有星币。你摸摸我的领结，按下旁边的开关。】
回溯前，阿尔给九游戴上新款领结后就盯着九游看了许久，接着忽然掏出星币塞进他的领结，说以备不时之需。
那时九游只觉得阿尔想太多，自己根本用不上，没想到现在就打脸了。
阿尔闻言表情很诧异，他下意识地顺着九游的指导按下领结的小开关，果然摸到不少星币。
可能没见过这种领结，他不禁地凑到九游脑袋旁，摸着领结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直到对上九游温和的视线他才脸色一红，迅速挺直腰背。
九游有些好笑地眨眨眼:【不看了？】
阿尔攥着星币摇头。
九游又问:【那我们先换衣服，再去逛逛相馆好不好？】
阿尔听此没点头也没摇头，沉默地和九游走到服装店里就见一个导购迎上来。
导购的视线在九游身上晃了晃，接着他将手上搭着的干净浴巾包在阿尔身上，温柔道:“小虫崽，你好呀。是想买衣服吗？”
阿尔挺不适应对方的语气，冷酷着脸，声线平稳:“对。”
导购得到回复，也不在意小虫崽故作冷漠的态度，笑了笑直起身，凭着经验拿出几套比较流行的衣服展示给阿尔和九游，介绍道:“这些都是新款，先看看有没喜欢的。”
阿尔站在一堆衣服前，心里有些无措。
他没出来挑过衣服。
九游倒是很自在，没一会就照着阿尔的身形比划着挑出套简洁帅气的卫衣工装裤套装，带兜帽的。
选定后他围着衣服越看越满意，雀跃地哼哼着问阿尔:【尔崽，这个怎么样？现在天气还有些凉，穿着保暖又好看。】
阿尔见九游挑出来了，暗暗松口气，状似不经意地点点头:“好，就这件。”
导购见状利索地拆下衣架把衣服往阿尔手里一放，说:“快去换下来吧，别受凉了。”
九游也跟着道:【对啊对啊，别凉到了，快换下来吧，尔崽。】
阿尔闻言再次点头，抱着衣服走向更衣室，哗一下拉上门挡住想跟进去的九游，窸窸窣窣地换起衣服。
九游见阿尔脚步微急，也没计较自己的鼻子差点被夹到，暗自含着笑意摇摇头，心说哥的审美还是这么绝，一下子就迷住傲娇小崽子了。
他想着转转眼珠却对上导购探究疑惑的视线，不由地抖抖耳朵，就听咔一声，阿尔已经换好衣服，拎着湿衣服走出来。
【哇，尔崽好帅啊。】九游立刻就忘了导购异样的眼神，围着阿尔转两圈，夸张地哼起来。
“很帅气，很适合你呢。”旁边的导购也真情实感地夸了句，然后很有眼力见地拿过个袋子帮阿尔装起湿衣服，却没收星币。
他笑着道:“就当个礼物，很高兴认识你们。赶紧回家吧，不然家里虫该担心了，下次结伴再来啊。”
【好！】九游对导购的印象挺好，想着以后需要还来，就让988把这家店记下。
但阿尔听到导购的话，舒展的眉眼却拧了一瞬，他将星币放在桌上，低低道:“我有伴。”
导购没注意阿尔说了什么，他见阿尔把星币放下又瞟了九游一眼，立刻拿起星币就想塞回去。
可九游和阿尔没给他拉扯的机会。
一猪一崽默契地对视一眼，九游就直接把崽子往背上一甩，拖着虫崽展翅推开门飞了出去。
【后会有期啊！】
————
九游背着阿尔拐了好几个弯飞出几百米才停在相馆外。
他转头见服装店导购没追出来就轻轻将阿尔放下。
脑袋贴了贴阿尔的手臂，他有些得瑟地走在前头顶开相馆门，回头道:【走吧尔崽，我们进去看看。】
说完他扭身用屁股把门压得更开。
阿尔见此捏紧手里的星币，呆立好几秒才跟上去。
相馆老板正在橱窗边擦拭着相框。
瞥见九游带着阿尔走进来，他立刻放下东西过去替九游拉住门，说:“来了？是想拍照还是取相框？”
九游看向阿尔:【尔崽？】
阿尔正注视着墙上的合照样品，闻言抿抿唇没回答。
相馆老板对此见怪不怪，摆摆手道:“那先逛逛吧，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他说完拿起布走去另一个区域忙活起来。
九游见阿尔一直盯着合照看，也对着黑色相框端详一番，心里嘀咕原来小崽子也不是只喜欢粉色相框，开口哼哼:【喜欢这个吗？那我们买下来好不好，到时候拍照再换上自己的照片。尔崽？】
阿尔听到九游的心声，仿佛被敲醒幻想似的脖子一扭，快速往某个走几步，压低声音又强调着道:“我才不喜欢拍照。”
九游看穿了阿尔口是心非的小样，心中哼笑，追着跑两步，贴在阿尔的脚边哎呀道:【是我喜欢拍照。你看，我们拍完以后一看到照片就会想到彼此，想到那些快乐的时光，多棒啊。】
他说着仰头，目光碰上阿尔纠结意动的眼神就很善解人意地迅速挪开，用下巴指指橱窗继续说:【那我们挑一个相框好不好？等以后尔崽愿意拍照了，我们就拍合照！好不好？好不好嘛～】
知道阿尔不好意思，九游用胡搅蛮缠的姿态替对方掩饰心虚，直接跑到橱窗边哇一声:【好多相框，我都挑不出来了。快来看看吧。】
阿尔这才好像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在九游的催促下对着一橱窗的相框纠结起来。
好像每一个都挺好看，但是又每一个都不够完美。
他实在选不出来，下意识地咬咬两腮，皱起小眉头。
恰好相馆老板正整理新一批货，抱着箱路过，绕开阿尔时堆在最顶上的相框不小心掉下来，有些角度的框角直指阿尔的脑袋。
九游听到动静抬头就看见相框砸向阿尔，顿时感觉心一惊，立刻叼着阿尔的袖子把他拉开。
相馆老板见阿尔没事，马上放下箱子，伸手捡起相框，呼口气道:“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粗心大意了。有看上什么相框吗？选好了我送，今日免单。”
九游没细听老板说了什么。
他按着阿尔检查了会，确认阿尔没事才放缓吊起的心脏，刚收回脖子就注意到阿尔还抬头看着相馆老板的方向。
他立刻蹭蹭阿尔的脸，心里嘀咕崽子吓到了吧，正想随便帮阿尔选个相框离开算了，就见相馆老板自觉地半蹲下身，把那个差点砸伤阿尔的相框塞进阿尔的怀里:“吓到了吧？这个给你，当赔礼。”
他下意识地顺着相馆老板的动作看去，就见阿尔正面无表情地抱着个粉粉嫩嫩、可可爱爱的相框。
不管是款式，还是颜色，都惊人的眼熟。
他眼里闪过惊讶，看着相框突然就想起了回溯前的阿尔，心说袭击结束后军雌应该救下崽子了吧，就是不知道醒来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生气。
九游在这边思绪乱飘，那边阿尔却忽然回了神。
虫崽子眨眨眼就看到九游和老板正望着自己，脸色瞬间浮出浅粉，双手将相框捏出自己的怀抱，道:“我没那么胆小。”
他只是觉得这个颜色和九游的颜色很像，多看了两眼，暗中比较着慢慢就走起神。
这么想着，阿尔又道:“没吓到。”
言之凿凿，一脸严肃。
只不过相馆老板不是阿尔肚子里的蛔虫，并不知道阿尔在想什么。
他听此只以为阿尔脸皮薄，爽朗一笑，抬手拍拍阿尔的脑袋:“我知道，就是道个歉。看你挺喜欢这个的，拿着吧。”
他说完也不等阿尔反驳，再度抱起箱子走向别处。
阿尔这下脸色更红了。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举起相框却找不到可以放回去的地，只能又把相框按回怀里，用手臂挡住九游的视线，提高音调说:“我没喜欢这个。”
九游被阿尔压抑的怒音抽回思绪。
他条件反射地舔舔嘴，视线触及阿尔顶着翘毛的脑袋，顿时想起阿尔那对生气时会竖成天线的触须，眼里划过笑意。
接着他拍拍阿尔护着相框的手臂，没看见阿尔羞赧的表情似的，开口道:【这样啊，但是我挺喜欢的。你看，这个和我们多配啊，看着就心情好。要不就这个吧。】
“这是雄虫才喜欢的颜色。”阿尔闻言立马摇头拒绝，但两手却十分违背自身反对意愿地抱紧相框。
一看就不是真心想换相框。
九游见阿尔板着脸口不对心，没忍住逗他两句:【谁分的雄虫和雌虫必须喜欢什么颜色？你自己定的？】
阿尔听此垂眸，抱着相框的力道松了些，低声说:“大家都这么说。”
九游看阿尔说着嘴角慢慢落下来，连忙收了玩心，侧头拱拱阿尔的手臂:【哎呀，他们说难道就对吗？我看都是胡说，就嫉妒你有这么漂亮的东西。而且东西造出来不就是让虫喜欢的吗？我也喜欢粉色，我自己都是粉色的。】
阿尔听此微微抬头，瞟一眼九游关切的神情，他又迅速低下脑袋，盯着手里的相框低低道:“你不懂。”
九游见此绕到阿尔面前，抬蹄按住阿尔的手背，说:【尔崽，虽然不知道谁跟你这么说的，但我想告诉你。这世上每个东西的存在都有意义，而每一份投注其中的喜欢也赋予了这些东西存在的价值。】
他说着屁股一贴地，坐下后捧起阿尔的脸，看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尽量浅显地解释道:【你看，我们喜欢的东西可以有很多，比如一朵花、一台光脑、一件衣服。这只是个关乎自己心情的选择。】
【你看着它感觉很高兴就喜欢它，你觉得它不符合你的心意就不喜欢它。很简单是不是？除了你自己，没有谁能决定你的喜好。】
阿尔望进九游温润柔软的眼神，只觉得鼻尖有些酸，他压着泛起涟漪的心潮，嚅嗫道:“可我是贝勒米家的虫崽。”
九游见阿尔说得小心又迷茫，心中骂了未知名大嘴虫几句，继续道:【那怎么了？谁都有选择的权利。我们尔崽这么棒，根本不用听别虫说什么，想选什么就选什么。】
他说着倾身用脑袋碰碰阿尔的额头，带着阿尔的手抚过相框，温柔道:【当我们真心实意地喜欢一样东西、并为拥抱它而感到欣喜，那我们就赋予了它被爱的权利。这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要是有虫要阻止你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那虫就不是个好虫。我们别理他们，好吗？】
阿尔偷偷吸下鼻子，沉默一会，忽然闷声道:“喜欢就有意义，不喜欢就没意义吗？”
他说着想到其他虫要么忽视要么嫌弃的目光，以及几天前自己起床才发现雌父雄父和奥里不告而别只剩空荡客厅的场面，悄悄捏紧手指。
九游听此摇摇头，擦去阿尔眼角的泪花:【怎么会？你不喜欢这个东西，只是因为它没长成你喜欢的样子。它还是很好的，总会遇上喜欢它的虫，只是需要耐心等一等。】
【就像果树结果，需要悄悄发力，成长为更好的自己，然后等一双手轻轻摘下。相遇也是如此。】
他说着想起那个吊儿郎当却和阿尔关系很好的埃文，轻轻笑了笑:【现在你看到的背影都是过路虫，可以结伴而行的虫也许就在某个角落和你一样寻找着合适的伙伴。你们总会碰面的。】
“成为更好的自己。”阿尔暗自喃喃着，被九游拥了好一会才收拾好负面情绪。
然后他低低嗯一下，拿起相框小声说:“那我想要这个。”
【好嘞！】
九游笑眯眯地带着阿尔走去结账，见老板死活不愿意收星币，干脆把星币一扔，故技重施地扛起崽子冲出相馆。
可在出门的那一刻，他却忽然觉得有股窥伺感从某个方向传来。
他扭头看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巷子，暗自皱皱眉就感觉脖子一紧，想到崽子刚给哄好正是敏感的时候，连忙低声询问:【怎么了？】
阿尔抱着相框搂住九游的脖子，不答反问:“你之前说会和我一起回家，是真的吧？”
九游不知道阿尔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哼声回应:【当然啦。】
阿尔得到肯定的答复，紧了紧双手又松开，转而抓住领结绳，忽然说:“我想看看乌拉山脉，在这远远看着就好。”
九游听此顿了顿，暗自查查地图，发现军部驻地旁边隔两个山头的山坡上就能望到乌拉山脉，想着这容易，立马掉头飞往某处:【好嘞！】
快到目的地时，988缓缓冒泡:【你还挺能说。】
九游哼唧一声:【那是，当我带书只是做样子啊？】
988闻言可疑地沉默几秒。
九游暗自挑眉:【好哇，共事这么久你就这样想我，太让我失望了。】
他说着感受到背上被阿尔轻轻拍一下，稳稳落地，道:【行了，周边地图留下，不耽误你写报告，再会。】
988心中唾弃九游用完就扔，欻一下就下线，忙去了。
九游把阿尔放在柔软的草地上，自己也挨着阿尔坐下，抬眼望见远方绵延落雪、似乎看不见尽头的乌拉山脉和极速飞行的鸟群，只觉得心中震撼，一时无言。
阿尔也注视着山脉沉默许久。
直到太阳几乎要落山，他才收起恋恋不舍的目光，歪头靠在九游身上，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九游听到这话还有些愣神:【啊？回哪？】
阿尔捧起自己放腿上的相框，垂眸看着上面被夕阳镀层金光的空白处，道:“回家。”
他要回去继续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为拍照做准备。
如果父亲他们和自己道歉、也想加入的话……
那他就等他们抱抱自己、说一声喜欢，然后才昂首挺胸地允许他们站在自己和九游身边，拍一张最最最好的合照。
比奥里的比赛合照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