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非常默契的没有说话。
贺金兰的忧愁加深了。
“你受伤了。”
殷肃松开手,居高临下的盯着面前狼狈的青年,“怎么回事?”
“唔,说来话长......”
薄冰腿上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但他没管自己湿淋淋的身体,而是直接解开后背上有些滑稽的箱子,单手拎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宽大的茶几上。
被水淋湿的衣服被他的动作带的卷起边来,露出青年后腰上两个浅浅的腰窝来。
惹人怜爱。
殷肃的眸色不由得深了深。
好瘦。
薄冰吃力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还不等他说话,极有眼色的管家李陵已经吩咐人带着热毛巾和干衣服上了楼,平层客厅的大灯也被打开,暖色的灯光让青年身上狠戾的冷意也消融许多。
茶几上的姜茶碗也从一碗变成了两碗。
旁边是八小时待命的晚班工作人员,正在毕恭毕敬的端着手上的物品,等待在一边。
“您先稍等,家庭医生稍后就到”,李陵看了一下手中的怀表,正在离殷肃不远不近的距离,彬彬有礼的朝着薄冰点头。
即使他一开始不认可老板对这样一位小练习生青睐有加,但看过刚刚骇人的一幕之后,李陵也收起了自己轻视的心,“您可以先喝点姜茶暖和一下,这边是为您准备的毛巾和衣服。”
“哦,李管家啊”,薄冰抬了抬眼,自然的说了声谢谢。
他知道这是殷肃身边的管家,之前和自己关系也算半熟,只知道这家伙的中控业务能力和擒拿技巧似乎不错,似乎对餐饮也有些研究?
薄冰毫不避讳的当着几人的面脱下上衣,接过一边侍从手上的毛巾,简单的擦了擦身体上的血水和雨水,一边的工作人员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即使内心十分的震惊,但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出来。
贺金兰和李陵交换了一下眼神。
青年右手随意的擦了擦身体和头发上的水,露出来一副可以称得上是干瘦的躯体,肋骨清晰可见,肉体上面大大小小蜿蜒着的伤痕已经形成了瘢痕,加上这两周每天一顿的暴打,新伤加旧伤,惨不忍睹。
左侧肩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看起来十分的怪异。
鲜血已经把绷带染透了,上面包着的保鲜膜也不甚牢固,被不耐烦的薄冰撕扯下来,丢到一边的垃圾桶中。
殷肃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打量着薄冰的身体。男人昂贵真丝衬衣上,青年的鲜血也随之缓慢的晕开。
青年应该是也没感觉不对,裹上了毛茸茸的灰色珊瑚绒浴袍,单手把左肩袖子扎在腰带中,又动作十分迅速的脱掉了下半身的衣服,看都不看,直接丢垃圾桶。
一口喝完姜茶,自己的身上总算是暖和起来了,薄冰想,这小祖宗,真难伺候,换做是其他人,哪能享受到自己凌晨的配送服务。
“收拾好了?”
“好了。”
薄冰坐在殷肃旁边,有点讨好地碰了碰对方的指尖。
“那就长话短说”,殷肃抬了抬下巴,神情淡淡的,示意青年坐到他身边沙发上让医生处理伤口,却没移走手指,“都弄成这副样子了,就别想着糊弄我。”
薄冰失笑,这狗崽子倒会拿捏人。
旁边好奇的三人见老板没赶人,于是也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萧沛霖坐在单独的沙发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得,我这劳碌命”,薄冰咳嗽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我手不方便,你自己拆生日蛋糕。”
贺金兰几人也没想到,薄冰后背上背着东西的是生日蛋糕。
青年自己淋得像是落水狗一样,蛋糕却放在特意打扮过的箱子里,裹着漂亮的塑料雨披和美丽的色纸,连蛋糕盒子都没有湿。
殷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不如说,现在的他已经无法说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窃喜?愧疚?得逞后的雀跃?
都不是。
——内心酸涩的快要化为实质了。
阿尔法给薄冰开启了镇痛效果,但毕竟雨水进去了,清创是免不了的,即使没有痛觉,手术刀切割皮肉的感觉和刺鼻的消毒碘伏味却散不掉。
医生重新清创缝合的动作很快,但薄冰的伤口被搅动着,就连贺金兰都看得有些反胃,而薄冰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摸着自己干净的绷带说谢谢。
薄冰简单的大概讲述了一下自己这几天干的事情,当然,隐藏了系统的存在,也隐藏了自己与周涛的交易,只说是去救自己表弟的同学。
殷肃沉默下来——今晚的他似乎格外沉默。
其他几人心思各异。
青年却不管其他几人的想法,只是盯着殷肃面前形状已经一塌糊涂的蛋糕苦叹。
“抱歉。”
殷肃转过头,看着有些自责的青年盯着自己的生日蛋糕,心脏像是被轻轻的碰了一下,喉口发紧。
他没有灭灯。
男人拿起的29岁的数字蜡烛看了看,而后点燃。
“我二十九岁了”,殷肃盯着青年的眼睛,像是在找寻对方的回应一样,“这是你陪我好好过的第一个生日。”
薄冰怔愣了一下,而后笑起来。
“是啊”,黑发青年避开了男人的视线,向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声音里充满着怀念与遗憾,“真是抱歉,这也是我第一次给别人买生日蛋糕。”
“你活得还真累。”
殷肃垂下眸子,盯着蛋糕上的烛光,“我有没有说过,你迟早会被秘密压垮的。”
“舒服是留给死人的”,青年盯着天花板上水晶灯的光,舒舒服服的伸展着回温过来的身体,“更何况这个世道,死人比活人活得还累。”
“就那么重要?”
男人顿了顿,闭上眼睛,“值得你赌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只是【等价代换】的砝码而已”,青年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四人组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两个人这是打什么哑谜。
空气静默一瞬。
“快许愿吧,蜡烛快着完了。”
“会实现吗?”
殷肃现在像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小孩一样,非要追着青年问个明白才行,“许了愿望,就一定会实现吗?”
“我怎么知道”,薄冰的声音很轻。
要是许愿就能实现,那么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的【等价代换】了。
——“但,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