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端梦梦唇瓣扯了扯,明显不信,冷睨了她一眼。
她目光顺着端莹莹方才的视线看了过去,一眼看见了被众星拱月着的林雨柔,眉梢挑了挑。
眸光突然闪了闪。
能和沈家定亲,林雨柔不知被多少闺秀羡慕嫉妒,如今看来,她的二姐姐也是其中一个。
她竟不知,她何时对沈家长子有了这样的心思。
她鄙薄的瞟了端莹莹一眼,“哭什么哭,从小到大一有事就会装柔弱,没一点本事,看了就心烦。”
她不喜欢她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此小家子气,说出去都丢端府的脸面。
端莹莹面色一顿,红唇咬了咬,手中帕子绞的很紧。
她抬头,望着对面春风满面的姑娘,无辜单纯的眸子慢慢染上晦色。
是啊,哭有什么用呢。
正在这时,她的丫鬟快步从外走了进来,附耳她说了些什么。
端莹莹一直垂着眸子,看不清她的神色。
丫鬟退去了一旁站着,她又坐了一会儿,就寻了个理由离开了花厅。
端梦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冷然的面容突然笑了,“这个呆子,竟也有开窍的时候。”
她抬眸,看了眼不远处毫无所察的沈安安和正在交谈的林雨柔,嗤笑了一声,施施然的垂头喝起了茶。
毕竟是亲姐姐,待会儿,她帮她一把也未尝不可。
端莹莹离开了花厅好一段距离,丫鬟立即说道,“奴婢都打听清楚了,沈公子今日负责招待男宾那边的客人,待会儿会经过后院湖水亭,姑娘在那等着,或可以一试。”
端莹莹紧紧咬着红唇,面上都是挣扎,片刻后,她突然转过身,轻声说。
“还是算了吧,这毕竟是沈府,半路堵人让人知晓不好,沈公子是正人君子,他若是知晓许会不高兴的。”
她抬步要走,被丫鬟拉住了手腕,“哎呀,我的好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计较那些规矩礼节呢?”
“您忘了三姑娘方才的话了吗?还有林姑娘,得了沈府这门婚事,被众多闺秀捧着,多么春风得意,这可是您唯一翻身的机会,况且您与沈公子本就相识在前,又有救命之恩牵扯着,您甘心就这么放弃吗?”
端莹莹眼中再次落下泪来,她自然不甘心,况且中秋节那晚,她明显能察觉出沈公子对她是动心了的。
只是那时她为名节考量,怕互通姓名会被沈长赫以救命之恩缠上,才会如此,若当初知他身份,说什么她也会抓住这次机会。
“姑娘,您可要想清楚了,错过今日,您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端莹莹手指慢慢蜷缩成拳,转身看向通往湖水亭的青石小路,一辈子的幸福,总是要争一争。
若是沈公子心中依旧有她,与林家姑娘只是父母之命呢。
“走吧。”她坚定的抬步,走上青石小路。
另一边,林雨柔身侧的姑娘终于散去了不少,沈安安忙着招待各家闺秀,一时也顾不上一直陪着她。
端梦梦喝完一盏茶,慢悠悠起身朝林雨柔走去。
林雨柔与她向来不对付,可如今是在沈府,即便不喜,她也努力收敛,“端三姑娘有事?”
端梦梦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笑盈盈的,“也没什么事儿,只是很惊讶,林姑娘一向心比天高,傲气的很,怎么会和沈家公子定了亲?”
她微微侧头,“我以为,林姑娘高洁,不是那等攀附门阀,看重家世的人。”
“你什么意思?”林雨柔面色紧绷,眸子发冷。
“没什么意思。”端梦梦轻笑,“我只是奇怪,你是怎么做到可以接受一个心里有人的男人做夫君的。”
看着林雨柔面色一寸寸白了下去,端梦梦心里无比畅快。
“怎么,莫不是林姑娘以往的清高都是装出来的?”
林雨柔指尖紧攥,扣进了掌心里,冷意慢慢爬上了背脊,身子微微发颤。
心底深处的敏感被轻易挑了出来,让她抑制不住的恐慌难堪。
她抬眸,看向了端家姐妹坐的位置,果然,端二姑娘并不在,她眸子瞬间沉暗了下去,面色更白几分。
“再如何,我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下了聘的,总比端三姑娘要好,眼巴巴了这么多年,做梦都盼着的人,愣是一点关系都沾不上,只能跑来我这泛酸。”
“你——”
端梦梦最讨厌的就是林雨柔这张嘴,不论说什么都从来不落下风,且能快准狠的直击她心窝子。
更可恨的是,她长了一张善良无辜的脸,所有人都道一句温婉恭顺,就连刺人的时候都面不改色,笑意盈盈。
“呵,等沈家公子退亲时,林姑娘可别躲被窝里哭!”
她一甩衣袖离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目的已经达成,她没有必要继续和她费嘴皮子。
林雨柔冷哼一声。
可不论做出的姿态多么强势,她心中却是控制不住的忐忑不安。
旁家姑娘如何羡慕嫉妒,她都不在意,唯独端二姑娘,让她不安,让她心生惊惶。
端梦梦又如此肯定,是知晓沈公子和端二姑娘之间的因果吗?
还是说二人是真的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她是那个碍事的人?
越想越坐不住,林雨柔勉强维持着平静,也起身离开了花厅。
端梦梦唇角微微勾起,端起茶盏轻抿,她的好姐姐,这回可要谢谢她出手相助。
沈安安同几位闺秀说完话回头,才发现林雨柔不知何时离开了花厅。
她偏头问一旁的丫鬟。
丫鬟蹙了蹙眉,说,“林姑娘说是有些闷,想出去转转,和端家二姑娘一前一后,都刚离开不久。”
闻言,沈安安才发现端莹莹竟也不见了踪影,舒展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心中隐隐不安,“你去出去找找,有什么事情立即回来禀报。”
“是。”丫鬟立即退了出去。
沈安安想了想,又招手让另一个丫鬟过来,“你去前院看看大哥在不在,不用声张,回来禀报我就成。”
“是。”
——
前院花厅有沈长赫作陪,寒门子弟和世家子弟分为两席,也算和乐融融,有几分心思想攀附沈府的,都一个劲儿的往前凑,想和沈长赫打好关系。
相比世家,寒门那边要安静不少,毕竟这样的宴会他们几乎从不曾参加过,而沈府千金,也不是他们能妄想的。
在他们心中,自己就是个来凑数的。
张业扬坐在距离沈长赫不算远的位置,期间,沈长赫似有若无的和他交谈,从诗书谈至官道,聊的似乎很是投缘。
大有欣赏抬举之意,不论是寒门子弟还是世家,都对张业扬有了不一样的感观,有附和的,一样也有不屑的,不明白沈家长子怎会对一个一清二白的书生另眼相待。
不过张业扬这个人,却也算第一次在世家面前正式露了脸,留下了印象。
一切进展都很是顺利,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和乐融融的气氛。
随着小厮禀报的一句“四皇子到了。”
花厅中立即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门口的方向。
待那个颀长的身影迈步进来,他们立即齐齐起身行礼。
“四皇子。”
萧渊一袭玄色窄袖锦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白玉腰带束着,贵气逼人,再配上那张冷峻漠然的面容,恍若高山之巅的白雪,可望不可及。
更让人不敢直视。
他视线在屋中淡淡扫过,便给人十分的压迫。
张业扬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由心底深处散发出的畏惧和胆怯,连挺直脊背的勇气都没有。
“都坐吧。”
他一发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三三两两的坐下,气氛却凝滞安静的可怕。
寒门子弟低垂着头,就怕出错,毕竟就他们身份,莫说皇子,五品上司都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了。
而世家子弟考量的则全然不同。
若非必要的皇家宴会,四皇子几乎是从不出席的,尤其沈府这场宴会明显是要给沈姑娘挑婿。
四皇子竟然还来参加了,如此不免让在座之人深想几分。
沈长赫拧着眉,心中浮上丝丝忧虑,可还是第一时间起身给萧渊让座。
萧渊也不客气,在他方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各位不必拘谨,方才聊到哪了,继续就是。”
众人齐齐点头应着,可却没一个人敢在开口说话。
沈长赫目光定格在萧渊今日的衣着上,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除却宫宴,他还不曾见他穿如此正式过,镶着金线祥云的图案,也就只有皇家才能穿。
单就坐在那,散发出的威严气势和无上尊贵,就让人心生胆惧,不敢直视。
一个宴会而已,怎至如此隆重?
沈长赫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捏着茶盏的指骨微微泛白。
开始思索着是不是该将父亲叫过来坐阵才好。
对上萧渊,他心中并无把握。
见气氛凝滞,一个世家子弟主动开口缓解,“方才沈公子正说到要去湖水亭那边走走,就今日湖水做出一首诗,让各位有才之士比试一番,看哪位才华出众,能拔得头筹。”
作诗比试?萧渊眉头挑了挑,眸中浮上一丝微冷的笑。
“是吗?如此甚好,我也刚好能凑凑热闹。”
说完,他偏头看向沈长赫,“只不知除了作诗比试,可还有别的才华比拼?”
沈长赫凝了凝眸,淡声答,“有,湖水亭设了桌椅,作画,答辩,皆可。”
“哦,那倒是有意思。”萧渊唇角扯了扯,“沈公子可是武将,怎么如此听来都是文人的喜乐,同沈府武将世家倒是格格不入。”
他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张业扬所在的方向,眸中尽是讽刺。
沈长赫自然听出了他言外之意,这会儿也已经确定,萧渊今日前来的目的。
他神色闪过一丝复杂,淡声说,“正因家中都是武将,才会崇尚文臣。”
萧渊不置可否的点头,缓缓起身,“那还等什么,走吧,也让本皇子长长见识,看看在座各位的惊才。”
他说的淡然,甚至没有一丝的表情变化,可厅中所有人却瞬间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冷意慢慢侵蚀着身心。
那话,似警告,更似威胁。
萧渊率先抬步离开了花厅,剩余人自然立即跟上,沈长赫朝张业扬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止不住的担忧。
若萧渊出手,就算给张业扬作弊,都未必能赢。
不过四皇子惊才绝艳,早已冠绝京城,就算输给他,也不丢人,毕竟就算他亲自出马,也顶多是输得不那么难看罢了。
男宾浩浩荡荡的往湖水亭去,沈长赫立即唤了一个小厮,十分周到的嘱咐。
“派人去湖水亭周遭守着,莫让女眷那边的姑娘误闯了进去。”
小厮领命后抄近路立即去安排了。
“姑娘,想来是沈公子来了。”等了有一会儿的端莹莹站在花树后,听闻丫鬟的话眼中立即浮上神采。
此时,已经有丫鬟小厮走了过来,开始疏散湖水亭周遭的奴仆,不让人靠近。
端莹莹紧张的握着帕子,男宾一来,她定会被沈府下人请离,也就失去了见到沈公子的机会。
她都等了好一会儿了,连待会儿要说的话都已经想好了,怎么甘心就这么离开。
她目光定在了湖水亭入口的假山后,不假思索的跑了过去,在丫鬟寻来之际躲了进去。
小丫鬟看见自家姑娘进去了,高兴不已,可她这会儿已经被发现了,只能先行退离,去外面守着。
一路寻来的林雨柔刚巧瞧见了她。
从丫鬟的口中,她也得知一会儿沈公子会来湖水亭,她抬眸盯着湖水亭,惨白着脸,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
“姑娘,说不定只是误会,您瞧,沈府的下人已经开始疏散人了,沈公子又怎么会在这里和端二姑娘私会?”
私会二字落在林雨柔耳朵里,无比尖锐刺耳。
她拧眉轻斥,“不许胡说。”
私会二字岂是能乱用的,就算他二人……情投意合,她也不想以如此污秽的字眼毁人清誉。
“是奴婢一时乱言。”小丫鬟立即告罪。
可主仆二人也都知晓,不论是方才的话,还是心中的侥幸,不过都是自我安慰罢了。
林雨柔盯着端莹莹的丫鬟正蹲在花树后,不时往湖水亭张望,那模样,显然端二姑娘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