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那天从墓地回来,回家做好了饭,去接了小雨,等着方甜回来,两个人一起吃了饭。
略显冷清,但安静。
这些天放寒假了,周围的学校学生全走了,麻辣烫店人少了挺多,方甜就早点关门。
吃饭的时候,小雨就在婴儿床里自己跟自己的小手玩,一点不闹,收拾好,方野就出门了。
他去了齐意那里。
这些天,虽然没住在那儿,但隔两天他总会去一次,打扫卫生,擦擦灰。
房子就是要干干净净的,看着才舒心。
当然人也是,这是林雪从小就教给他的,衣服可以旧但不能脏,讲卫生是一个人最基本的体面。
她后来病了,疯疯癫癫的,似乎都忘了这些,棋牌社那个脏兮兮的破沙发也能睡得下去。
但方野没忘,一直是个干干净净的孩子。
他也就擦擦桌子,拖了地,想着过两天再换床单被罩,因为齐意要回来了。
他有点雀跃,开了窗户,点了根烟,冬夜的寡妇楼说不出的寂寥,老人一个接一个的走,却没有新人住进来,两栋楼里已经空了不少房子,卖不出去,也没人租。
价钱压得再低都没人要。
他给齐意打了个电话,关机,齐意很少关机,大多数是正忙着呢,没时间接,但他心里也没当回事,隔了一个小时,又打了一次,还是关机。
其实有点担心,但也没特别担心,齐意是个心里特别有数的人,他坐在沙发上,想着隔一个小时再打过去。
却睡着了。
这些天,他一直没怎么睡觉,常常是半夜睡着,凌晨就醒,但也没动,睁着眼睛到天亮。
心里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做事也是一如既往机械统一。
吃早饭,去上课,假期班开始了,他有一整个白天的课要上,人家没问一句就给了他两个月工资,就冲这一点,他也干的格外卖力。
回家已经是傍晚,接了小雨就开始做饭,吃完饭,去齐意那儿,或者在大街上瞎逛。
他谁也没说,他有点害怕自己家的房子。
他觉得方甜可能也有点怕,有时候会打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来,不知道几点了?赶紧回来吧。
这一觉睡得很沉,恍惚中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方野以为遭了贼,毕竟这个破地方,谁家有人住没人住,都不是秘密。
他也会怕,那种人能下狠手,可还是没扔出齐意送给他的手机,手边也没有衬手的武器,他都有点绝望了。
齐意的手摸他头发的时候,他还是懵,齐意坐在了他旁边,抱住他的时候,才感觉到了一点点真实。
他咧开嘴角,笑了:“真是你啊,意哥。”
“那还能是谁?”齐意坐在了他旁边,松开了胳膊,“我先去洗个手。”
方野往前一扑,搂住了他的腰:“再抱一会儿,多一会儿。”
齐意洗完澡的时候,方野已经煮好了一碗面,用的就是齐意上次炖的大骨头汤,他实在是喝不下去了,反正冻着也不会坏,正好煮了碗面,还放了青菜。
齐意头发都没吹,站在餐桌旁就来了一口,边吃边嘟囔着:“好吃!就是这个味儿!”
方野拽拽他的衣角:“你坐下来慢慢吃。”
他已经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也恢复了理智,问齐意:“意哥,你突然回来是所有的事都做完了吗?我不希望……”
“不希望我为了你耽误正事?”齐意看着他,目光不明的闪烁着,想逗他,又有点舍不得了,笑了笑,“你放心吧,我做完了,可是,方野,正事也不会只是学校里的那点事,你懂吗?”
方野点点头,他又不傻,这个时候不点头,齐意一定又会炸毛,盯着齐意碗里的面:“意哥给我吃一口。”
齐意像个护食的小孩,把碗拉得离自己近了一些,斜眼看他:“你不是吃晚饭了?”
“别抠门,意哥,就一口,我看你吃得挺香又饿了。”
面煮了很多,两个人分吃也足够了,最后的一点汤齐意也喝光了,外面天都快亮了,他们终于躺到了床上。
方野有点懊恼:“告诉我一声多好,我能去接你,还能提前把床单被罩都换了……”
齐意侧身搂着他,轻轻亲了亲他的脑门:“现在也很好……你还好吗?”
挺平常的话,伴随着齐意轻拍的安慰,方野一瞬间觉得又要哭出来,可眼泪却不见了,他只是往前靠了靠身体,把头窝在齐意的心口上,用很小的气音回答他。
“现在好了。”
早上八点,方野照常起床,鬼鬼祟祟的回了家,一进门,就看见方甜坐在餐桌旁吃早饭,抬头盯着他看,嘴里慢慢悠悠的问了一句:“夜不归宿,上哪鬼混去了?”
方野哈哈的笑了两声:“没哪,意哥回来了。”
“一想就是。”方甜往嘴里填了口粥,很认真的想了想,“一开始我还说你别太贱,太上赶子了人家都不当回事,现在这句话,倒想送给齐意了。”
方野又是笑了两声,干巴巴的,但也在反驳:“姐你可别那么说他,他是做完了事才回来的,对了,昨天晚上怕没怕?今天我还是回来睡。”
“你可别,”方甜摆手,“你可别回来,弄得像拆鸳鸯,我从没怕过,早跟你说过,你不信。”
“那你打电话让我回来?”方野真不信。
“你前些日子那状态,我怕你出事……”方甜小声的解释,不像是装的。
方野终于释然:“那我可真不回来了?”
“别回来!”方甜吃好了早饭,收拾好碗筷,抱着小雨,要走了,却又被方野拦住了。
“姐,商量个事。”
“你说。”方甜又把小雨放在了沙发上,抱着实在是累。
“妈那没存款,你知道吧?”
方甜点点头。
“这个破房子,如果以后要卖要拆迁,你和我都一人一半。”
“别闹了,”方甜看着他,“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是父母给你的,我挨不上边儿。”
“不,”方野斩钉截铁,“以前的那些事,就那样了,我知道你委屈,咽不下那口气,可人都死了,生气也没用,想报仇都找不着人,我要是你我也憋屈,可又能怎么办,就当它翻篇了,好吗?以后,我们都往前走。”
人不知道该往哪走的时候,就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