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从没想过辜负方野。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孩儿,这是天生的,可也并不意味着随便塞给他一个男人,都能入了他的眼。
他很挑。
在看见方野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了。
只能是他。
当初在回来的火车上,他只有一个行李箱,很少的东西,没经过断舍离,他拥有的就那么多。
谁也没告诉,一个人走的,看起来很孤单,其实内心雀跃,他靠着椅背看着窗外听音乐,没来由的就想起了方野。
他已经不太记得方野的样子,男孩子在这个快速长大的年纪,就连面相也会跟着变,他心里只有一个大致轮廓,不变的是一双笑起来的弯眼睛。
很好看,也很可爱。
他甚至想,会遇见他吗?
然后兀自摇头,所有的久别重逢都是蓄谋已久,这个理他懂。
他连方野在哪里都不知道,连个谋一谋的机会都不曾拥有过。
因此那个冬夜,对于他来说异常明媚,他脸上平静自然,心里却是在打鼓,咚咚咚的,响个不停,心脏仿佛都要跳出来,极力掩饰着。
却根本做不到。
心里没别的想法,就要和他在一起,晚一分一秒都不行。
甚至连开个门的时间都觉得是浪费。
这个破门一定要换个指纹锁。
齐意一手紧紧的搂着方野,另一只手在衣兜里摸索着钥匙,同时狠狠的在方野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声儿很大,楼道的灯都亮了两盏。
“意哥,意哥,”方野轻笑着,“别这么急不可耐,好吗?”
“就急。”
齐意一向嘴硬,不肯服软,在终于关好门可以方野放肆的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箍紧了胳膊,非常用力。
像是要把他嵌进身体里面一样。
方野咳嗽了两声,他才终于回过神儿来。
但也没让他缓一缓,拽着他的手就往卧室走,早上走得早,忘记了拉窗帘,正好省时间了。
“意哥,”方野捧着他的脸,轻轻的摸了摸,“我刚刚忘了说了,你真的很厉害,反正我认识的人里,你一直是最厉害的那个,做什么都很行,就没你不会的,你今天很棒,你不怕他,即使他是你爸,也不怕了,我就想告诉你,你首先是你自己,别觉得亏欠任何人,好吗?”
齐意看了方野好几秒,眼圈红了,开心,又有一点不好意思,像是要掩饰自己的眼泪,把被子撩到了头上,整个人都窜了下去……
方野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床单,抓出一个又一个褶皱,不一会儿变成了好看的纹路。
齐意趴在他耳边轻轻的问:“我真的那么好?”
像是一个追着求夸奖的小孩。
方野急促的呼吸着,扭着头看着他的眼睛,毫不退怯的回答:“特别棒!”
“可是我撒过谎,骗过人,跟妈妈演戏,对爸爸的女人不留情面,下手挺狠的,对那个孩子……也……也讨厌的要死……”
方野安静的听着,然后说:“他们活该!“
轻轻的亲了一下齐意的手指:“你就是很棒。”
当然,在齐意的心里,方野也是最棒的那个人,开学的补考全部通过了,顺利赚到了一笔钱,每周几天的跆拳道班之外,他又找了份兼职。
这个地方唯一的快餐店,每天晚上四个钟头的小时工,从开始的打扫卫生,几天就站到了点餐台。
因为形象好。
领班给出的理由,方野礼貌的说着谢谢,除了不那么累,工资会稍稍高一点。
只是稍稍,但他很满足。
选择性的忽视了其他两个比他早来的员工的白眼,喜滋滋的和齐意显摆着。
齐意问:“可是这样你会不会很累?”
“也没什么,”方野回他,“白天在学校都睡饱了,晚上就当是运动了,你也不会喜欢个胖子吧。”
“是你就行。”齐意转过头开始看书,“胖瘦无所谓。”
“你跟哪学的,”方野搂住了齐意的脖子,轻轻亲了亲,“情话一套一套的,你要迷死人啊。”
齐意笑的很开心,其实心里是觉得有些遗憾的,他和方野本来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现在更少了。
但也不能说什么。
他知道方野想赚钱。
他的生活里,处处都是钱,每个月能混下去就不错了,别提什么剩余,方野已经拼尽了全力,却还是无能为力。
缺钱我给你。
挺酷的一句话,电视剧里的傻缺霸道总裁都是这么演的,齐意觉得有点二,所以,他说不出口,当然也还是有别的原因。
他太年轻了,没毕业的大专生,也没什么地方肯要,兼职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道理齐意都明白,就是心里别扭。
同样别扭的还有今天回了家,高远打来的电话,齐东升竟然也在,如同鬼屋一样的大房子,竟然有了人气,齐意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其实心里已经全明白了。
三个人演了三场戏而已。
齐东升舍不得分一半财产,妈妈想要个能撑腰的名义上丈夫,而齐意,只盼着他们能离远点,不要管他。
最好,连句话都不要说。
齐东升装模做样的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我打听了,你想去的学校也不错,专业全国排名第一,你可一定得考上。”
齐意乐了:“考试是个玄学,什么都是说不定的事儿,没有一定。”
“你他妈的,”齐东升吼着,“考不上就别回这个家。”
齐意笑容更加浓烈:“本来我也没想回来,是你们叫的。”
他拎起书包就走,团圆饭没有吃,餐桌上是饭店打包回来的菜,装在家里的盘子里,摆的很精致,妈妈的朋友圈里是精修过的九宫格。
“家里的味道是最好的味道,家人的陪伴是最好的陪伴。”
第一张照片是齐意和齐东升的背影,坐在沙发上,脸看不清,但昏黄的灯光照着,显得格外温馨,像是父子间亲密的谈心。
齐意头也不回。
后背被齐东升扔过来的电视遥控器砸中,挺疼的,他皱了皱眉,停了一下,猛地弯下腰捡起来,照着齐东升的头就扔了过去。
毫不犹豫。
下了狠手。
却还是偏了。
擦着齐东升的脸落在了后面的地上,裂成了好几块。
就和他对这个家的心一样,起初完好,最后尸骨难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