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押送前往南京的途中,朱棣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脸色阴沉,眼神中满是忧虑与不安。他的内心犹如翻江倒海,既对未知的命运感到恐惧,又在思索着应对之策。
朱高炽坐在一旁,身形略显臃肿,他眉头紧皱,目光中透着沉稳与深思。他深知此次前往南京凶多吉少,但仍试图安慰父亲:“父王,莫要过于担忧。儿臣以为,皇祖父虽雷霆震怒,但只要我们坦诚相对,表明忠心,或许尚有转机。儿臣会在皇祖父面前,将北平的防务情况详细禀报,让他知晓父王镇守北平之功,绝无贰心。”他的声音平静,却难掩一丝紧张。
朱高煦则满脸愤懑,他紧握着拳头,眼神中燃烧着怒火:“父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我们何错之有?凭什么要被如此押送前往南京?若是到了南京,那朱元璋真要对我们不利,儿臣绝不坐以待毙!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他的性子急躁,冲动之情溢于言表,全然不顾后果。
朱高燧年纪尚小,小脸吓得有些苍白,他紧紧依偎在朱棣身边,小声说道:“父王,我害怕。皇祖父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了北平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朱棣轻轻拍了拍朱高燧的头,叹了口气:“莫怕,一切有父王在。”接着,他看向朱高煦,呵斥道:“住口!你以为造反是那般容易之事?在这途中,切不可有任何妄动,否则只会给全家招来灭顶之灾。”又转头对朱高炽说:“炽儿,你的想法虽好,但你皇祖父的心思深不可测,我们只能见机行事。”
王妃徐氏一直静静地听着父子几人的对话,此时她轻轻握住朱棣的手,温柔却坚定地说道:“王爷,无论前方如何艰险,妾身都会与王爷同甘共苦。想当年,王爷在北平坚守,妾身亦能与城中百姓共患难,如今此般困境,又何足惧?王爷心思缜密,定能找到化解之法。高炽沉稳,高煦勇猛,高燧乖巧,咱们一家齐心,必能度过此劫。且陛下终究是王爷的父亲,血浓于水,或许到了南京,一切误会自会消散。”她的眼神中充满信任与爱意,这一番话让朱棣心中稍稍宽慰,也让几个儿子的情绪略微平复。
朱棣听着众人的话,只是默默叹气,良久后低声说道:“若是母后和大哥还活着就好了。母后向来慈爱,定能在父皇面前为我等说情,大哥仁厚,也会从中周旋。如今他们皆已不在,此次前往南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徐王妃轻轻将头靠在朱棣肩头,轻声说道:“王爷,莫要如此消沉。母后与大哥虽已离去,但他们在天之灵定会庇佑我们。您是何等英雄人物,北平在您的治理下固若金汤,百姓安居乐业,这一切父皇不会全然视而不见。只要我们一家人不离不弃,定能以真心感化陛下。”
朱高炽微微坐直身子,缓缓说道:“父王,您常教导儿臣,遇困境需冷静沉着。如今虽险象环生,但儿臣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朱高煦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怒火,说道:“父王,儿臣刚刚冲动了。儿臣定会听从父王安排,暂忍这一时之气。待时机成熟,若真有变故,儿臣愿以这身武艺,为父王杀出一条血路,护我全家周全。”
朱高燧也抬起头,带着哭腔却坚定地说:“父王,我也会乖乖的,不惹麻烦。我相信父王一定能解决这些事情,我们一定可以回到北平的。”
朱棣看着身边的妻儿,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微微点头道:“有你们在,为父纵是身处绝境,亦有了几分勇气。但愿此次南京之行,能如你们所言,化险为夷。”
朱棣一家抵达南京城外时,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城郭之上,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压抑与不安。城门口早已戒备森严,甲士林立,冰冷的兵器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他们如临大敌般注视着前来的车队。
马车缓缓驶入城中,街道两旁的百姓听闻燕王一家被押送而来,纷纷涌来观望。人群中一片寂静,只有细碎的脚步声和偶尔的窃窃私语,众人皆以好奇又敬畏的目光注视着这支特殊的队伍。朱棣面色冷峻,眼神中透着一丝不甘与警惕,他端坐于马车之中,身姿依旧挺拔,虽身处困境,却仍有着王者的气场。
朱高炽眉头紧锁,透过车窗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心中默默盘算着应对之策。朱高煦则满脸怒容,他狠狠地瞪着车窗外那些围观的士兵,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只要稍有挑衅,便会不顾一切地冲出去。而朱高燧紧紧拽着朱棣的衣角,小脸苍白,眼睛里满是惊恐与好奇,年幼的他被这从未经历过的阵仗吓得不知所措。
徐王妃神色平静,她轻轻拍了拍朱高燧的手,以示安抚,同时用坚定的目光给朱棣传递着力量与支持。车队在重兵押送下,缓缓驶向皇宫方向,车轮碾压石板路发出的“辘辘”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命运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将他们带向未知的审判与考验。皇宫那巍峨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时,朱棣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真正的难关,才刚刚开始。
朱棣一家被引入皇宫大殿,殿内光线昏暗,唯有几盏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更添几分阴森。阴冷的风从殿角的缝隙中呼啸而过,吹得那烛火闪烁不定,众人的身影也随之在地上扭曲变形。朱元璋高坐于龙椅之上,他的脸隐匿在阴影之中,只能瞧见那模糊的轮廓,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严气息。
朱棣率先跪下,低头说道:“父皇,儿臣携全家前来拜见。”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往日的英气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消失殆尽。此时,一阵狂风猛地吹开殿门,发出“嘎吱”一声巨响,似是恶鬼的咆哮,惊得众人心中一凛。
朱高炽跟着跪下,原本沉稳的他此时也心跳加速,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有丝毫的偏移,心中暗自思忖:“这黑暗中的皇祖父,仿若掌控生死的魔神,我等今日命运全系于他一念之间,此前筹谋的言语此刻竟似卡在喉间,难以顺畅道出。”殿内的黑暗仿佛有了生命,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要将他们彻底吞噬。
朱高煦虽极力克制,可那双腿仍不由自主地轻颤,他紧咬下唇,双手紧握成拳,试图鼓起勇气,却感觉一股无形的重压笼罩全身,脑海里一片空白,全然没了之前的莽撞与冲动。那风中裹挟着的寒意,似冰冷的刀刃划过他的肌肤,令他毛骨悚然。
朱高燧更是害怕得小声抽泣起来,身体蜷缩在朱棣身后,仿佛这样便能躲避那如实质般的压迫感。他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大殿中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揪着众人的心。
徐王妃亦跪地行礼,她微微抬头,目光努力穿透那黑暗,想要看清朱元璋的神情,却一无所获,只能默默祈求上苍眷顾。
许久,朱元璋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朱棣,你可知罪?”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如重锤般敲击着众人的心。风声戛然而止,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那烛火的“噼啪”声,像是死亡倒计时的鼓点。
朱棣听闻朱元璋的质问,身体猛地一震,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好半天才发出声音:“父皇,儿臣……儿臣实在是冤枉。北平的一切作为,皆为守卫大明疆土,绝无半分忤逆之心。”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单薄无力。
朱棣不敢抬头直视那隐匿在黑暗中的父皇,只能将头压得更低,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地砖,仿佛要从那纹路中寻出一丝生机。他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整个人如同一片在狂风中飘摇的落叶,随时可能被无情地碾碎。此时,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平日里的睿智与果敢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对未知惩处的深深恐惧和对全家命运的极度担忧。每一秒的沉默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剑,悬在他的心尖之上,令他几近窒息。
朱元璋淡漠地开口,声音冷硬得如同这大殿的基石:“在北平建立锦衣卫,还有你与徐家的种种勾结,也是为了守护大明疆土?真当咱老糊涂了?”这声音仿若一道惊雷,在大殿内炸响,惊得众人不敢喘息。
朱棣心中一阵绝望,他深知这些事情在朱元璋眼中已然是罪证确凿,可他又该如何辩解才能让父皇相信自己的忠心?“父皇,儿臣建立锦衣卫,只是为了更敏锐地察觉北元残部的动向,以便及时应对。与徐家的往来,也不过是军事上的协作,共同商讨抵御外敌之策,绝无逾越君臣父子界限的念头啊。”朱棣的声音几近哀求,可在这空旷阴森的大殿里,却显得如此无力。
朱元璋哈哈大笑,那笑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似是冰刀撞击寒石,充满了嘲讽与不屑。“朱棣,你以为这般说辞能蒙混过关?朕征战半生,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你在北平的小动作,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朱棣身子伏得更低,他感觉那笑声如同一波波汹涌的浪潮,要将他彻底淹没。“父皇,儿臣绝不敢有欺君之心。儿臣对大明的忠诚,天地可鉴。北平之地,时刻面临北元威胁,儿臣所做一切皆为防患未然,加固城防,训练士卒,与徐家合作亦是为了整合力量,共御外敌。若父皇不信,可派人彻查,儿臣问心无愧。”尽管言辞恳切,但他的声音却因恐惧而微微发颤。
朱元璋冷冷地看着朱高煦,眼神似能穿透灵魂,“咱听说你要打出去?”这简短的一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直刺朱高煦的心脏。
朱高煦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的脸色煞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原本那股子倔强与冲动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他就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猎物,满心都是恐惧。“皇祖父……孙儿……孙儿那是一时糊涂,口出狂言,孙儿绝无此等胆量和心思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连牙齿都在打颤,哆哆嗦嗦地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眼睛里除了惊恐,再无其他,拼命地磕头,额头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响亮,“孙儿知错了,孙儿知错了,求皇祖父恕罪……”每磕一次头,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
朱元璋一声冷哼在殿中回响,那声音中满是鄙夷与不耐,令整个大殿的空气愈发寒冷刺骨。
朱元璋开口,声音如洪钟,在大殿内嗡嗡作响:“朱棣,你是对咱的位置有意思对吧?”朱棣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匍匐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父皇,儿臣绝无此等大逆不道之心!儿臣在北平,一心只为抵御外敌,守护大明边疆,让父皇无北顾之忧。父皇之位,乃天命所归,儿臣敬畏有加,从不敢有丝毫觊觎。”朱棣的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变得沙哑,他深知这一罪名一旦坐实,便是灭顶之灾,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还会祸及全家。
朱元璋目光如炬,声音冷厉:“是不是你侄儿继位你就会起兵造反呢?”朱棣只觉一阵寒意从脊梁骨升起,他拼命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砰砰作响,“父皇,儿臣对天发誓,绝无此事!侄儿继位,那是正统,儿臣定会尽心辅佐,绝不敢有半分叛逆之举。儿臣在北平,所盼不过是大明边境安宁,家族和睦,怎会有那等忤逆的念头。”
朱棣抬起头,满脸惊恐与哀求,“父皇,儿臣深知您的圣明与威严,自小就对您敬仰万分。这些年来在北平,儿臣历经无数艰难,皆是为了不辜负父皇的嘱托,守护好大明的一方疆土。儿臣的忠心,犹如那日月星辰,永恒不变,求父皇明鉴啊。”此时的朱棣,往日的英气与豪迈早已不见,只剩下一个在皇权威压下战战兢兢、只求活命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