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事情,能做到吗?
那种事情,值得吗?
熟悉的王座之间,孤独的王坐在王座之上,享受着这最后的,由他亲手缔造的死寂。
自食恶果的感觉,还真是苦涩。
如此想着,他睁开了眼睛,迎接他生命之中,最后的客人。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王张开了口,询问那位同自己的相貌如出一辙的男子。
同样的发色,同样的眉眼,同样的面容。
但即使如此,从他们身上依旧能够感受到截然不同的气场。
弗兰尼斯就这样看着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似嫌麻烦般挠了挠脑袋。
“我说你要去死能不能快点,还非得见我一面干嘛?”
说实在,他并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个家伙,甚至可以说如果可以的话,他早就想把这货砍死一万次了。
毕竟那么多的悲剧发生在自己面前,即使知道这一切只是属于过去的倒影,也让他愤怒心痛。
对方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难得的,他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奸诈的笑容。
“你都躲在暗处偷窥我这么久了,出来见一面又何妨?而且从立场上来说,你也没有拒绝我的资格。”
的确如此,当从因果关系来论证的话,没有对面这个家伙所作的一切,自己现在也无法站在这里,甚至不可能诞生。
可是,
“那又怎么样?老子可不欠你什么,倒是你给老子贷了不少款,之后还要我去还。”
“那可不关我的事了,毕竟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你这个混蛋啊!”
弗兰尼斯咆哮着, 同时拔出腰间的剑朝着对面的脑门直劈而去。
只可惜现在的他也只是幻想,根本不可能对眼前的家伙造成实质伤害。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不快地啧了一声,同时将武器收了起来。
插科打诨结束了,也该进入正题了。
“爸妈怎么样?”
关于幼时的记忆,这个时间里的弗兰尼斯实际上是有印象的。
至于后来的弗兰尼斯忘得一干二净,则是受到了灵魂损伤的影响。
提到这个话题,弗兰尼斯原本不忿的表情也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结局没有被改变。”
“这样啊。”
王闭上了眼睛。
对于这个结果,他也不算意外,毕竟想要让索洛亚斯在不受任何刺激的情况下那么早激活记忆铭刻是不可能的,伏尔坎夫妇的死亡几乎无法避免。
可即使如此,当知道悲剧的源头还是没能改变之际,他还是被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给笼罩了。
“凶手都除掉了吗?”
“遇上了一点意外,不过都是时间问题。”
“好。
姐姐呢?”
这也是少数让王牵挂过的人。
那个曾永远呵护他的女孩在兵戈到来之际,为了保全他的性命主动吸引走了追兵,最终被无情地吊死在枪锋之上。
“伊莱娜还活着,虽然中途还是遭遇了一些曲折,但我们最终还是重逢了。”
“这样啊。”
也许就连王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弧度,那是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过的表情。
“你是否遇到了能够指引你一生的存在?”
“你是说老东西吗?虽然他总是想方设法坑老子,但在我心中确实是和父亲一般的存在就是了。”
那是一个王不曾经历过的故事。
在另一个故事中,虽说还是有着遗叹终生的遗憾,谈不上完美无缺,但似乎,有着更多的美好环绕那个主角的人生,将一个个缺口填补。
和孑然一身的自己不同,他遇到了许多能够改变他一生的挚友亲朋,那些爱着他的人并被他所爱着。
就像被照进现实的幻想般,是他不曾言说,却又所钟爱的模样。
渐渐地,问答停止了下来,那个略显耀眼的主角也许是被他的喋喋不休整得有些厌倦了,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挽留一个人,好在这个难得的请求没有被辜负。
“你丫的烦不烦?到底还要问多少——”
“你,开心吗?”
这是王最关心的问题,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往往可以用他的心情来概括,虽不准确,但也足够直白。
即使已经听完弗兰尼斯对自己人生经历的复述,但他依旧想要知道弗兰尼斯亲口说出那几个字。
对于这样的问题,弗兰尼斯一时间却有些答不上来,并非说问题本身有多么的复杂。
“怎么说呢,说实在的,有时候我感觉挺累的,身边要么是打算坑我的老登,要么就是一群要看着的问题儿童,这个需要哄,那个需要劝,时不时还得花时间陪她们谈心。”
也许是内心中有着太多的苦楚,借着这个最好的倾诉对象,弗兰尼斯开始大倒苦水。
从自己的老师,到自己的老婆,把能吐槽的都吐槽了一个遍,只要是个人都能被他指出一大堆缺点,让聆听者一时之间有些傻眼。
“现在都这样了,以后的一大家子我想都不敢想。
但抛开这些麻烦事全都不谈,其实我还蛮开心的。”
弗兰尼斯转过头,看着那个似乎有些错愕的王。
“被人爱着的感觉真的挺好的。”
语毕,大笑起来。
看着那般的弗兰尼斯,王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般。
忘记了身份,忘记了孤独,同样忘记了一切一切的悲伤,就像是带入了幻想中的主角般。
大笑着,如此畅快。
就连最后的愿望也被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王高举手中的世界之核,一阵强光席卷,照耀世界。
......
新历2318年,两个位面开始出现交错,以马尔契克出现的异世界人开始,一场学术变革悄然席卷而起。
新历2321年,一位偏激的马尔契克魔药学教授离开了学院,她在途经发生政变的伏尔坎之时救下了两个被士兵包围的孩子,并发现其中的那名女孩有着极高的魔药学天赋。
新历2323年,男孩为自己属于死于风寒的伙伴垒起一个土坡作为坟冢,也是在那时他明白了自己的生命一文不值。
次年,他遇到了能够改变他一生的女陔,并发誓要一辈子守护对方。
新历2328年,男孩捡到了一把造型古怪的挂饰,在要被侵犯之际,他的魔力觉醒,同时挂饰化作长剑,帮助他将加害者杀死。
同年,被埋葬的女孩的灵魂为一把镰刀所吸引,二者合二为一,实现了死而复生般的奇迹,而一个像是幽灵般的男孩游荡在荒野之上,收割着一个又一个不怀好意者的生命。
新历2329年。
远在马尔契克的索洛亚斯突然放下了手中签署文件的笔,同时将急需处理的文件通通丢到了一边。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他离开了马尔契克,前往了那片名为圣塞尼亚的,同他不曾有关联的土地。
他不眠不休地穿梭在这座王国中,遍寻那里的每一片土地。
终于,在那个红霞冲天的深夜,他穿过了火海,跨过无数横陈的尸体,在他们惊恐憎恶的死相映照之下,来到了那个野兽的面前。
野兽低吼着,挥舞起长剑横扫着每一个擅自闯入他预警线中的敌人,用剑锋将全部的阻碍劈成两半。
但这回,他无往不利的攻击却第一次,被轻描淡写地阻止了下来。
老人伸出了手指,停下了野兽疯狂的动作。
他想要抬起另一只手,了结这只已经被杀戮和暴虐蒙蔽了双眼的孩子,将一切的悲剧尽皆扼杀在摇篮之中。
但他的手总是会在最后无力地垂下,任凭他无数次地尝试都无能为力。
最终,老者抬起了他满是悲悯的眼眸,看向面前眼神空洞的少年,叹了一口气。
他张开口,以那万分哀伤的口吻,询问道:
“孩子,我能为你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