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门外,黄色龙旗随风摇摆。
百官垂手而立,不敢有丝毫怠慢。
本是准备了龙椅,小皇帝却不去坐。
他一直注视着队伍,翘首以盼。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小皇帝心中开始不安起来。
真若如太后所说,涂一乐变得飞扬跋扈,那该如何是好?
涂一乐刚刚立下旷世奇功,又是这般深谙谋略,可是要比安亲王更加可怕。
队伍终于来到,停下后列队整齐。
主帅马车停在小皇帝前方不远处。
涂一乐身着锦绣明光铠,在主事搀扶之下,缓步走下马车。
小皇帝见状,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原本想着迎上两步,以此彰显对涂一乐的体恤。
现在小皇帝却是稳稳站定,面沉似水。
皇帝亲自迎接,他涂一乐下车还要有人搀扶?
莫非,涂一乐心中,真的起了变化?
涂一乐缓缓走上两步,好似猛然看到小皇帝。
他一把推开身旁主事,三步并作两步,踉踉跄跄来到小皇帝面前。
涂一乐扑通跪倒在地:
“皇上,幸而有皇上、太后洪福庇佑,微臣才能不辱使命,得胜归来。大奉万安,全取三藩之地啊,皇上。”
涂一乐激动万分、略带哭腔,连连叩头行礼。
身后将领纷纷跪倒在地,随之一同连连叩头。
身着甲胄,不行跪拜之礼。
可之前有涂相军令,将领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小皇帝见状,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他立即上前,亲自双手搀扶起涂一乐。
小皇帝却顿感蹊跷。
换做是旁人,定然自行起身。
而此时,小皇帝还真得使上一把子力气。
涂一乐也觉得极为不妥。
怎奈这一身铠甲,令他行动极为不便。
若是没有小皇帝搀扶一下,还真是站不起身来。
“涂相劳苦功高,实乃大奉股肱之臣。”
“臣所做之事微不足道,若是没有皇上、太后庇佑,大奉将士怎可能旗开得胜?”
涂一乐无比诚恳模样。
功劳再大有啥用?
你得把领导伺候好啊。
到啥时候,最大的功劳,都得是领导的。
皇帝也不例外,都逃不出这个定论。
“皇上万岁!大奉万岁!……”
将领们齐声大喊起来。
朝臣们见状,脸上洋溢笑容,随之一同大喊起来。
小皇帝难掩心中喜悦:
“这一段时日行军,涂相定然劳累。来,速速随朕回宫,已经备下宴席,为涂相接风洗尘。”
小皇帝说罢,伸手握住涂一乐手腕,径直向城中走去。
涂一乐则是诚惶诚恐模样,微微弯腰,走在小皇帝侧后方。
没走上两步,小皇帝猛然站定,紧盯涂一乐头盔,眉头微微紧皱。
头盔之下,只露出些许白色纱布,却恰如其分,令小皇帝瞧见。
“涂相,你这是?”
“无妨无妨,不该惊扰圣上。”
涂一乐连忙低头,快速将纱布推向头盔之内。
“速速告知于朕,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小皇帝本是想关心,却脱口而出。
他顿感不妙,此时怎能说出治罪的话?
这未免让功臣寒心。
但话已出口,想要收回却为时已晚。
真若惹恼涂一乐,只会自讨没趣啊。
涂一乐也是一愣,转而跪倒在地:
“皇上恕罪,微臣这便禀明皇上。”
小皇帝长舒一口气,再次将涂一乐扶起。
依然,需要使出一把子力气。
“朕怎么会怪罪于你,快快取下头盔,让朕好好瞧一瞧。”
涂一乐勉为其难模样,缓缓取下头盔。
一身寒光闪烁盔甲,加之头上细节满满的纱布。
战损武将风,展现的淋漓尽致。
略带些许灰色纱布,是涂一乐特意做旧。
纱布之上浸透黑红色,仿佛已经干涸。
幸而有聂灿灿提醒,临时加入些许黑色,也好匹配中毒的设定。
身后一众武将面面相觑。
统帅何时负伤?他们怎么全然不知?
虽然满心疑惑,但在皇上面前,谁人都不敢多说半个字。
“你快与朕说说,怎会负伤?”
小皇帝自行找到刚刚扶起时的原因。
定然是因为涂一乐负伤,这才扶起之时需要用力。
涂一乐挤出一个笑容:
“皇上不必忧心,微臣没有事的。”
“快说,不然朕……,你要急死朕啊,快说。”
涂一乐又是勉为其难模样:
“咳,只是在距亭城之时,濮南王率军兵临城下。两军对峙,剑拔弩张。微臣便亲率大军出城迎战,本已是大获全胜。怎料……”
涂一乐如说书人一般,在关键时刻断句。
他无比痛苦模样,轻轻揉了揉额头之上。
小皇帝无比急切,却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朝臣们更是听得急切,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包括军中武将。
他们虽然一直跟在军中,却急切想知道涂一乐要说什么。
免得以后说错了话,再把自己给搭进去。
涂一乐表情有所缓和,转而继续说道:
“怎料濮南王突施冷箭,幸而微臣躲避及时,但依然被弓箭伤及额头。圣上不用担忧,微臣已经并无大碍。”
“怎会无碍?”小皇帝满面愁容:“过去这么久,为何伤口不曾痊愈?”
涂一乐再次痛苦表情。
众人皆想听到答案。
最为急切的,还是军中将领们。
“濮南王丧心病狂,竟然在箭头之上浸了毒。军中医者尽心尽力,又有皇恩庇佑,微臣这才保住一条命。但是,伤口却久久不能愈合。”
“速速传太医,为涂相医治。是全部太医。”
“是!”
洪公公应了一声,便立即去安排。
他心中无比欣慰,这一次涂一乐没有再大大咧咧。
小皇帝又觉火冒三丈:
“用刑!对濮南王用刑!朕要让他生不如死!”
此时,将领们已经明白一切。
这是假伤,欺君之罪啊,可是要杀头的。
看着事态越发严重,将领们别无他法,无不在心中默默牢记。
是在距亭、涂相亲率大军出战、打赢了、是濮南王突施冷箭、有毒、生命垂危、伤口不愈合……
将领们心惊胆战,生怕记错某个细节。
而涂一乐找准时机,向洪公公使了一个眼色。
洪公公立刻心领神会。
他不曾听说涂一乐领兵作战,那这伤,必然是假的无疑。
小皇帝解下身上披风,径直披在涂一乐肩上。
众人见了,羡慕不已,这是何等荣光。
“涂相身上的伤,恐怕不止一处。你要好生注意,切莫受了风寒。来,随朕同乘。”
小皇帝再次握住涂一乐手腕,径直向着龙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