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诡异寂静持续了许久，方可最后才张了张唇道，“其实我中途有过怀疑……但是没想到事情还是往最坏的方向去了。”
叶斯抿唇，再一次跟她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沉重。
方可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抱着他轻声道，“会很难受吗？”
“什……么？”
“从我们踏入Y国，上了温切斯特的火车，再到进入斯特镇，你的情绪一直都很低沉……叔叔和阿姨，对你影响还是挺大的吧？”
叶斯弓着腰，头埋在她肩上，点了点头。
“学长……我可以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吗？”
方可和他都是任务者，方可现在才来到这个世界2个多月，因此即使对方家人，也没有太刻骨铭心的感情。
但叶斯这个样子，不像是刚来这个世界，至少他应该是跟原主的父母，也就是叶先生和叶夫人，有过密切的接触了。
但方可怎么也没想到，叶斯沉默了一下后回道，“大概10岁的时候吧。”
方可愣在，重复问了一遍，“10岁？”
得到肯定答案的她，倒抽了一口气，“天啊……”
叶斯今年26，那大概有16年了……会有这么长时间的任务者吗，那跟原住民有什么区别？
叶斯便脱离她的怀抱，坐在了她旁边，两人肩抵着肩，头颈相交。
叶斯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
“原来的叶斯应该死于一场绑架，那个时候叶父的生意版图还在扩展，正好和一个房地产开发商抢地撞上，对方就找了黑势力策划了这次绑架。”
“可能他们也不是想真的要他的命吧，但小孩本来就比较容易夭折，又是在地下室集装箱辗转关了一周，很快就突发热症和痢疾，烧得神志不清。”
方可握住他的手，“所以你有幽闭恐惧症是这样来的？”
叶斯愣了愣，笑道，“可能也有点这个原因吧。”
方可疑惑，那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叶斯没有多做解释，继续说道。
“后面叶父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把叶斯，也就是我赎回去。”
“叶夫人当时因为我被绑，也是生了一场大病，人差点没了，后来看到我健康活着回去，她才身体转好，但是这一次就落下了大病。”
“我代替他回到叶家后，也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我就顺着说很多事情不记得了，这两人也没有任何怀疑，反而非常怜惜他们的孩子。”
“这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外面的学校上学，那个小孩就是上学的途中被绑走了。”
“他们给我请了家教，各个学科的都有，见我对人文历史社会经济感兴趣，更是花了大价钱，拜了名师……”叶斯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怀念的笑，“他们不知道，我只是对这个新奇的世界感兴趣而已。”
方可下意识带入自己的情况，有点疑惑地问，“难道你来之前……不会还没成年吧？”
成年人基本已经有了知识储备，还会对这些学科这么感兴趣吗？
……
叶斯知道她想歪了，揉了揉她侧边头发好笑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所在的世界，跟这边很不一样，可能科技和医疗会更发达，但人文历史早已断层数百年，所以能看到这些对我来说如获至宝。”
“……哦。”
“我就在那个江南烟雨小镇的老宅里，过了很平静的一段日子。我也曾怀疑叶先生和叶夫人，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并不是他们的孩子……因为叶夫人望着我的眼神总是很复杂，也很伤感……但是我什么也告诉不了他们。”
方可握住他的五指，跟他相扣，此时此刻，她尽心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14岁生辰。某一天，一段文字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他说时间已到，即将开启系统。”
方可：“……”
叶斯这话竟然顺利的说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加“任务”两字的原因。
方可直觉系统出现就不是什么好事，她当时也是做了生死一线的新手任务和费心费力的对赌任务，才掌控了身体的掌控权。
不知道系统会给叶斯出什么难题……
“他……有为难你吗？”
两人都知道，‘他’是谁。
叶斯回忆着，声音如常，说出的话却让人一颗心发凉。
“他就像一个无情的剧情预告机器，通知说，未来一个月内，叶家会家破人亡，让我在这场浩劫中，尽量保全自己存活。”
方可：“…………”
方可差点扣住叶斯的命门，让藏在叶斯身体里的系统滚出来受死。
这个时候，叶斯又说了另一个方可之前从未听过的概念。
“方可，你知道排斥吗……我当时在这个世界待了四年，有的时候好像自己都开始迷失意志，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会觉得自己就是叶家的小儿子。”
方可讶异，“我……好像没有出现过诶。”
这是真的，来到这个世界快3个月，方可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叶斯点头，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这也是我后来的猜测，我猜，进入这个世界，如果没有跟天道合作的话……也就是如果我们不是任务者，那多半会被这个世界的意识排斥，被同化，最后彻底沦为世界意识的一部分。”
方可愣在原地，叶斯这一段话被屏蔽了一半，但她还是听懂了。
叶斯就看了她一眼道，“前几年在你身体里那个人，应该就是被同化了。”
方可瞬间头皮发麻，打断了他，“等……等等。”
“还是很奇怪……怎么就默认，前几年的方可另有其人，而我才是这个身体的本尊呢？”
方可揉了揉太阳穴，“你们选了一条最难证明的道路……先不说六年前的是不是我，如果是我的话，既然我作为原住民，为什么要出走呢，这个事你有没有想过？”
方可没说错，如果说原主一直是一个人，没人替换，那两人关系，就是原主脑子犯糊涂把剧情搞崩了，系统把她拉过来挽救剧情，这条最简单直接的逻辑路径。
但非要说几年前的方可才是假的，现在的方可其实是离开六年又王者归来了，那要证明的事就麻烦且多了去了。
首先就是，方可为什么要离开？
紧接着就是，谁把方可送走的，又谁把方可接回来的？
第三点还是集中在，既然这么麻烦，为什么非要离开，方可“镇守”在这个世界不就行了，后面也不会再出现乱七八糟的问题。
方可对这个猜测，还是抱有很大怀疑，而且她很不理解，“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原来的我混得这么好，到底为什么非得要离开？”
叶斯沉吟，“嗯。”
他见方可一直紧锁眉心，就忍不住伸手给她舒展眉眼。
“方可。”
他突然道，“其实对于你离开这件事，我之前也有些不理解，但这次听了方涵的讲述，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
“有没有可能你是带着自我意识降生的，所以你从小就熟知一切，天赋点满，那你那些不合寻常的所作所为，都能得到解释。”
“所以你其实……也不算这个世界的原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