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那队人,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李辰手里这面旗的形制他们是认得的。一面商队的旗,意味着后面有一个商队。
果然,一队又一队的押车武士出现在李辰的背后。他们的背后,都插着一面小旗都有卓李两个字。
紧接着,一辆又一辆的大型辎重车出现在武士的后面。
李辰擒着大旗,放马缓步向前,停在离那队羌人骑兵的十丈之地。
李辰用羌语喝道:“我们是卓李记商队,应当煎部落豪长之邀,前往当煎部进行交易的,你们是什么人?”
对面略略有些骚动,一个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穿了多少代的盔甲,没带头盔的骑兵走了出来,右手抚胸说道:“我们就是当煎部的,不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贵商队。请稍等一下,我们的少豪长就在后面,很快就到。”
李辰听到此处,便不再说话,单手擒住大旗,站在路中央。
对面一看对面这位年轻骑士没有打算让出路来,也不好继续前进,只好派人去后面叫人去了。
因为按照羌塘的规矩,部落的人碰到商队。如果商队在路上不前进,部落的人也不能前进。否则就意味着要与商队开战。
这个后果是很严重的,没有哪个部落会冒此风险。羌人对于商队的依赖是所有游牧民族中最大的。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一队骑兵从后面赶了上来。为首一人,左臂上系着一圈白布。也是唯一穿着盔甲的人。看起来很年轻,但是脸上的皮肤大概是长时间被风吹日晒的,显得黑里透红。
对面的骑兵哗啦啦两边一分,年轻人走了上来,也是右手抚胸道:“我是当煎部的少豪长康术吾。”
后面的卓兴走了上来,笑道:“康术吾兄弟,是我啊,卓兴!好久不见。”说罢从马上跳了下来,走上前去。
康术吾看到卓兴,脸上也露出高兴的笑容,跳下马来,两人拥抱在一起。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两人打了招呼,卓兴看到康术吾臂上的白布,面色一暗,后退半步,也是右手抚胸对康术吾说道:“大豪长的是,我们在长安也听说了。还请节哀。”
卓兴退回到自己的马旁,从马兜子里掏出两个非常精美的瓶子和一匹白布走上前来,双手递给康术吾道:“这是我祖父托我带来的祭礼,还请收下!”
康术吾也是面露悲色,说道:“谢谢!替我谢谢卓爷!卓爷身体还好吗?”
卓兴回答道:“也不太好,年纪大了,骑不了马了,所以这次让我来。”
卓兴转身招呼李辰道:“李兄,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李辰将大旗交给旁边的瞿虎,跳下马来走到跟前。
卓兴对李辰介绍道:“这是我的兄弟,当煎部的少豪长:康术吾,也是我的结义兄弟!”
又对康术吾说道:“这位,就是我以前给你提到过的,单骑杀穿突失可汗一千骑兵的李辰,李侯爷。是我们商队的大老板。”
康术吾听到李辰的名字,非常惊讶,走上前,按照大夏的礼节,双手抱拳:“我就说是谁能够单手擒旗,纹丝不动的,好大力气!原来你就是我们羌人都知道的李侯爷啊!久仰久仰!”
他接着说道:“当年突失的北狄把我们欺负惨了,我们羌人恨他入骨,怎奈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打不过他。后来听到他被李侯所擒,都非常兴奋。”
回身对着后面的队伍喊到:“都下马,见过我们当煎部的恩人,他就是生擒了北狄突失的李辰李侯爷。”
后面的羌人一听,纷纷下马,单膝跪地,右手抚胸低头喊道:“见过恩人李侯爷!”
看李辰有些纳闷,康术吾说道:“我们当煎部原来是羌人第一大部,结果我爷爷带人去赴那贼酋突失的酒宴,结果被那贼酋暗算,随行一百多人无一生还。又被北狄骑兵突袭部落,我部落五千多人被杀,从此沦为二流部落。”
康术吾恨恨的道:“我们当煎部几乎家家户户都与那突失有着血仇!您帮助我们抓住突失,最后砍了他的头,替我们报了仇,你就是我们心中的恩人啊!”
卓兴说道:“兄弟,你们这是专门来接我的吗?消息够灵通的呀!”
康术吾脸一红,显得更黑了,低头道:“其实不是的,我们只知道来了一个商队,并不知道是你们,我们其实,哎对了兄弟,你们是从垛羊部过来的吗?”
卓兴故意说:“对啊,不过他们昨天晚上和我们交易了定好的物资,昨夜就匆匆忙忙的搬家了,我们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天亮了以后影子都没了。”
康术吾听到垛羊部走了,貌似松了口气,说道:“啊,昨天晚上就搬走了啊?那算了。今天我们就不走了,反正也追不上了,难得碰到兄长,还有李侯爷,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扎营,我们喝酒。”
旁边一个随从走上来低声嘀咕了一下,李辰听得很清楚。他说:“康达尔豪长说要把垛羊部要么全抓回去,要么都杀掉。我们在这里耽搁了,回去不好说啊!”
康术吾手握腰刀瞪了他一眼:“你说谁是豪长?”
那人一看知道说错了话,低头后退,不敢再说。
康术吾喝道:“垛羊部跑掉了,一个晚上跑去哪里了我们怎么找?就为那几百个老弱不值得。今天就在这里扎营,我们休息一下。明天回部落去。”
卓兴赶忙说:“兄弟,你们先去做你们的正事,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喝酒!”
康术吾笑道:“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请我的哥哥,还有请我们部落的大恩人喝酒更重的事呢?”
转头又喝道:“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吗?扎营!”
后面的骑兵欢呼一声,纷纷下马扎下营帐。
众人喝着酒,那个刚才被喝退的随从再一次走了上来对康术吾施礼道:“少豪长,要不我回去给家里的康达尔长老回个话?”
康术吾咬着牙“嗯”了一声,那人骑马飞一般的走了。
李辰唯恐天下不乱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卓兴看到康术吾有些挂不住,有心解围就说到:“兄弟你可能不知道,你们当煎部欠李侯爷地情大了去了。”
康术吾不明就里,问道:“怎么讲?”
卓兴说:“那个护羌校尉甘遂,你知道么?他虽然已经死了,在李侯爷的主持下,依然追究了他的罪过,他全家都被灭,还夷了三族呢!”
康术吾一听,举起杯子对天唱到:“人逢喜事精神爽,听到喜讯心欢畅,父亲在天您听好,仇人全家全死光!”旁边的亲信们齐声唱道:“仇人全家都死光!”齐声大笑!
康术吾轻轻取下胳膊上的白布扔进火堆,端着酒碗大声笑道:“今天的好消息一桩接着一桩。来来来!李侯爷,我敬您!”
一顿酒一直喝到晚上,虽然那康术吾酒量甚好,却也酩酊大醉,喝着喝着居然痛哭失声。
卓兴问道:“兄弟为何痛哭?告诉为兄!”
康术吾听到,哭的更是伤心,旁边给他们倒酒的一名亲卫给卓兴道:“少豪长的位置可能保不住了,他的叔叔想把少豪长赶出部落。”
李辰心下一动,问道:“难道他叔叔盯上了当煎部豪长的位子?你们部落不是父死子继吗?”
那亲随看着已经喝多痛苦的康术吾,说道:“老豪长战死,他带去的部队损失惨重,现在部落里,他的叔叔势力最大。少豪长的位置恐怕要被废掉了。最好的结果就是分帐,差一点的话,可能……”
卓兴看了看李辰,李辰大怒道:“岂有此理,自古都是父死子继,哪有叔叔赶走侄子自己继位的道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康术吾拉住李辰和卓兴的手,哭着道:“我现在走投无路,我只有一千多父亲留下的战士,可是我叔叔那里有着五千多人,根本打不过啊!所以他逼着我出来,去和垛羊部撕拼,消耗我的力量啊”
李辰冷笑道:“雄鹰自有雄鹰的活法,只要你不想放弃,我们替你想办法!你们不是有个六部大会吗?就不能让他们为你主持公道?”
康术吾听到更是摇头不止:“就是先零部支持我叔叔,我叔叔才有这个底气。其他四部战力不如先零,也只能看着。”
李辰抓住康术吾说道:“你是我卓兴兄弟的兄弟,那就是我李辰的兄弟,我只想听你的实话,你想不想当大豪长?”李辰站起来说道:“只要你想,我就不信,你叔叔还能比突失更厉害?关键还是要看你下不下得去手!”
康术吾一听,精神为之一振,拔出短刀在手中一划,鲜血流入酒碗:“我康术吾发誓:只要能夺回豪长之位,不惜一切代价!李侯如果能帮我夺回大位,我当煎部愿为侯爷义从。”说罢端起血酒,一饮而尽!
李辰笑道:“我此来,是因为大皇帝陛下忧心羌人内乱,万民涂炭。如能得到当煎部帮助,平定此次羌人内乱,必定奏请皇帝陛下,封你康术吾为归义侯,执掌西羌,重振当煎羌。”
(第七十六章终)